廚房裡,阿笙切着洋蔥,動作緩慢,不是刀鈍,是她廚藝太顯生疏。
俞夏站在一旁洗菜,側眸見阿笙眼睛很紅,有淚從眼眶中滑落,伸手欲拿阿笙手中的菜刀。
“不礙事。”阿笙擡起手臂抹了一下雙眼,笑着說:“洋蔥真辣。”
這頓午飯,許飛吃的很難過,他覺得他和阿笙生分了,她不再輕易展露喜悲,用漠然的表情和淡淡的微笑,生生拉開了他們的距離。
把菜夾到阿笙和妻子碗裡,阿笙說:“謝謝。”
他低頭吃飯,硬撐着沒有在她們面前哭出來。
事實上,他早就想哭了,見到阿笙的那一瞬間,積壓多年的眼淚險些洶湧而出,他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但話到嘴邊,所有的千言萬語,卻在下一秒變成了無言以對。
飯後,許飛送阿笙回去,離開學校,他伸出手臂,輕輕摟着她的肩:“阿笙,雖然我們多年不見,但我還是曾經的許飛,如果你想哭,不要硬撐。”
可她最終沒哭,低頭看着腳下的路,走的認真,似是擔心道路不平穩,一不小心就會摔倒一般。
後來她說:“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回到了2001年,我們全家移民美國,我在那裡學習成長,過得很開心。”
許飛問道:“現在不開心嗎?”
她很久沒說話,再開口,嘴角蘊着笑意:“現在也開心,我為夢裡的自己和現實中的你們感到開心。”
許飛眉梢抽動,深吸一口氣,語氣顯得很輕松:“你想去哪兒,我陪你。”
記憶中的長河已經有些渾濁了,百家茶店依然存在着,不存在的是人。
茶店有好幾位員工,煮茶的是位中年人,并非六爺子女,許飛叫了一壺茶,端到外面倒給阿笙喝。
“六爺人呢?還有六奶奶……”她說着話,低頭用指甲摳弄着桌腿,聲音刺耳。
“六爺得了癌症,為了籌備手術費,把茶店賣了,不過後來還是去世了……”停了幾秒,許飛接着說:“六奶奶還活着,搬到了鄰市,跟子女住在一起,已經很多年沒回來了。”
阿笙木木的聽着,低低的應了一聲,再沒任何反應。
六爺的話猶在耳邊回響:“沒事常回來看看,我和你六奶奶歲數一大把,指不定哪天你回來,我們就不在了。”
人怎麼能說沒就沒了呢?
看着熟悉的景,仿佛六爺和六奶奶還在,六爺在屋子裡煮茶,六奶奶坐在門口的小凳子納鞋底。
就是在這裡,她把煮好的茶端給陸子初,他誇那茶很有人情味。
他牽着她的手,對她說等以後他們老了,就來這裡居住。他說這裡的人和事沒有那麼多的彎彎角角,住得久了,人也會變得很幹淨。
許飛知道阿笙心裡難過,每次路過這裡他都會繞道離開,觸景生情,難受着呢!
阿笙默默喝了一口茶,死寂的心又有了細微的波動,間隔時間太久,她雖很久沒有再喝過六爺煮的茶,但她的茶藝幾乎都是六爺教的。哪些茶水中,被六爺巧妙的添加過什麼,她都能喝得出來,這茶……跟六爺煮的茶很相似。
把這事給許飛說了,他對茶沒研究,見先前煮茶的那位中年男人從店裡走出來倒茶葉,許飛叫住他:“你這茶藝都是跟誰學的?”
男人打量了一眼許飛和阿笙,問道:“兩位是本地人?”
“本地。”許飛淡淡的解釋道:“以前六爺還在的時候,我們常常過來喝他煮的茶,你這茶跟他煮的茶很像。”
男人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啊!你們口中的六爺是我六伯,我小時候跟他學過煮茶。”
“哦。”許飛恍然,問他:“你現在是這家店的老闆嗎?”
“算是吧!”男人憨厚,提着茶壺站在一旁,咋舌道:“這事不好說,正确的說,我撿了個大便宜,這家店是有人從别人手裡高價買下來送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