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在她肚子裡似乎有些焦躁,踢動節奏很快,她的心瞬間又溫暖了起來,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把燈打開。
托盤裡放着食物,一碗粥,兩道小菜,還有一盤水果。
她蹲在那裡,端起粥,碗壁溫熱,阿笙拿起勺子,剛把粥送到嘴邊,似是想到了什麼,又遲疑放了回去。
粥裡如果下藥……她不得不這麼想,韓愈陰森的表情一直在她腦海中盤旋不走,她現如今是他的妻子,卻懷着别人的孩子,這口氣他是絕對咽不下去的。
最後隻把水果給吃了,她是沒有絲毫食欲的,但卻一口一口往嘴裡塞着。她和孩子就像是大海中無依無靠的浮萍,她若倒下,就再也沒人能護他她周全了。
她一直害怕韓愈會過來,每天呆在房間裡,小心家傭送來的每一道食物,夜裡不敢關燈,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驚醒。她感覺自己快瘋了,也許她離瘋已經不遠了,如此疑神疑鬼,不像她。但她又是什麼樣子的人呢?她已經不太敢想她以前的樣子了,兩者相較,注定面目全非。
她不願再過這樣的日子,更不願自己的孩子每天活在顫栗中。6月23日,她試探性打開門,門竟然開着,她的心裡忽然升起了希望,步伐加快,下樓後不理會眸色各異的家傭,邁步就朝客廳外面跑,然後她看到了需要密碼識别的雕花大門,希望在刹那間被現實無情粉碎。
豪華的庭院,精緻的牢籠,阿笙站在草坪上,仰着臉看着天空,似乎一個人可以就那麼寂寞的站上很久,很久……
6月25日,從韓愈上車的那刻起,齊烈就沒敢開口說話。
他最近幾天嗜煙厲害,煙抽的越多,痛覺就越麻木。
那個孩子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如果他足夠狠心,大可不顧大人死活,把孩子打下來。殘忍嗎?每次冒出這樣的念頭,他都快被一種看不見摸不着的罪孽感折磨的近乎崩潰。
回來拿衣服,實在不願看到她,他怕自己會失控掐死她。
他臉色那麼寒,以至于家傭見他回來,也不敢多說話,問了聲好就連忙離開了。
原以為她會呆在樓上,沒想到竟在餐廳裡看到了他,沉默的吃着飯,寂靜無聲,幾天不見,她似乎瘦了,餐桌擋着,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懷孕七個月的人。
這麼想着,他又忍不住想要笑話自己了,事到如今還在自欺欺人嗎?
這次回來,他的來去像是一場夢,漠然回來,隻在離開時,發狠的甩上了門。
孩子似乎聽見那道門聲,在她肚子裡顫動了一下,阿笙收回放空的眼神,擡手安撫的拍了拍:“别怕。”
後來,有人問韓愈,30幾年人生路,是否做過什麼事情讓他覺得很後悔?
他把時間敲定在了6月28日。
淩晨回去,他直接進了書房。6點左右,任洋來找他,提到了陸子初。
任洋說:“顧家已經搬離舊金山,陸家現在找不到沈雅為陸子初作證,明天開庭,判刑是跑不掉了。”
韓愈聽到“陸子初”三個字,隻覺得有火苗在腦海中“咝咝”的燃燒着,聲音冷沉,不大,卻像是毒蛇一樣,緊緊纏繞着聞聽者的脖頸。
“這不很好嗎?判刑入獄,皆大歡喜。”
書房和卧室比鄰而居,那天若不是阿笙晨起喝水,見書房有光從門縫裡滲出,或許有關于那番對話,她一輩子都聽不到。
仿佛是一場噩夢,她的傷疤尚未結痂,再次被韓愈無情撕裂。
那天,阿笙目呲俱裂,她如此退步,換來的是什麼?想到明天那個人就要站在被告席上,阿笙隻覺得頭痛欲裂。
韓愈沒想到顧笙忽然就那麼沖了進來,她死死的拽着他的手臂,聲音是冷厲的,但卻帶着幾分哭腔:“你答應過我,你不會起訴子初,你答應過我的……”
原來,他一直都在騙她,一直都在騙她。她把尊嚴放在腳下踐踏,到最後卻嘗到了生不如死,百年後,她有什麼顔面去見陸子初?
淚撲簌簌的往下落,她該怎麼幫他?她現如今這樣又能做些什麼呢?莫名的疼痛湧入腦海,她隻覺得半邊腦袋都快要麻痹了。
韓愈看着她的淚,眸色緊縮,聲音冰冷:“放手——”
她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不放,近乎聲嘶力竭:“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有氣,你沖着我來,你放過子初,他是你弟弟,你怎麼忍心這麼對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