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吐了?”他沒忘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阿笙克制呼之欲出的怒火,“或許我懷孕了。”
阿笙一心想拿最尖銳的話刺痛韓愈,卻不曾想,他聽了這樣的話,竟低低的笑出聲來,修長的手指就那麼覆在了她的腹部,聲音輕輕:“懷孕了,嗯?”
興許是錯覺,她竟在他的話音裡聽出了嘲弄,但就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态度似乎松動了許多,圈在阿笙腰間的手臂慢慢加緊,他把臉埋在她的脖頸間,呼吸濕熱,聲音竟是艱澀的:“最近幾天我過的渾渾噩噩,室溫明明調的很高,卻一直覺得手腳發涼。我很懷念我們在洛杉矶一起走過的年月,雖然有痛苦,但生活卻過的很平淡。”頓了頓,韓愈語氣中夾雜着幾分不輕易示人的軟弱:“阿笙,我們别鬧了,好不好?”
他這般讨好,若是尋常女人,早就心軟投降了吧?阿笙有時候會懷疑,自己是否還有心。他就這麼語氣溫軟的跟她說着話,但她的臉色卻一如往昔。
阿笙素顔慣了,臉上沒有任何化妝品,所以很難遮掩蒼白的膚色,慵懶之餘,透着難以言明的冷漠。
韓愈話語如常,但她能夠聽得出來,在平靜的表面下,他的心境是抑郁的。
過了一會兒,阿笙問他:“我和你結婚後,你幸福嗎?”
韓愈短暫沉默,似是沒想到阿笙會這麼問:“你在,我是幸福的。”
“你幸福就好,你當初幫顧家找到肖恩,幫我爸爸減刑,讓顧家不至于為了巨額欠款家破人亡,顧家欠了你,我欠了你。我母親既然把我賣給你,我就要做好取悅你的心理預期……”
她最終沒能把惡毒的話說完,韓愈手臂使力,反轉間,她已經面對面對上了韓愈的視線,目光撞進他視線的刹那,韓愈薄唇抿成了一條線,他氣急了,反而扯唇笑了:“當律師的,都像你口才這麼狠嗎?”
她哪是在貶低她自己,一字一句直往他心口上面戳。所謂“賣”和“取悅”,傷的是她自己,還是他?
若問韓愈是否會因此憤怒,還不至于,比起她把他誤認成“陸子初”,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韓愈眼神冷郁,嘴角扯出一抹笑,似是自嘲:“你不會明白,你對我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很喜歡你,但你是顧清歡的侄女,想愛,不敢太接近,所以隻能隐忍。後來你和陸子初在一起,我本來以為自己沒有機會了,但你回到了美國,伴随着你父親出事,碰巧我和肖恩打過交道,知道他的軟肋是什麼,你母親那時候已經走投無路,我知道我面前出現了一個機會,縱使很渺茫,但我總要試一試。我不想讓自己後悔,我也不認為我是趁虛而入,我和你的婚姻雖然是各取所需,但除了一開始的親情威脅,我對你是真心的。”
阿笙擡眸和他對視,隔了許久,才一字一字道:“你欺騙了我,除了兌現肖恩自首,私底下你卻背着我對陸子初趕盡殺絕,這就是你對我的真心?”
“如果不是真心在乎你,我何至于嫉妒你心中有一個陸子初?”韓愈控制情緒,終是壓抑道:“說起欺騙,也是你欺騙我在先。”
那個所謂的“欺騙”,無疑是指孩子一事,就算阿笙再如何平靜無波,聽他提起孩子,也不由面色蒼白,許久才開口道:“如果我嫁給你的時候,直接告訴你,我有了身孕,你還會娶我嗎?”
“……會。”
“你會允許我把孩子平安生下來嗎?”
“……”韓愈忽然沉默了。
阿笙勉強自己微笑:“你看,你無法容忍我生下孩子。除了隐瞞,我還能做什麼呢?”
韓愈眸色狠狠一縮,似是陷入了往事裡:“婚後得知你懷孕,我有想過這個問題,如果你事先告訴我,你有了身孕,我還是會娶你的,但孩子絕對不能留。但你出事之後,我開始後悔,早知道讓你生下孩子好了,我會心存芥蒂,但時間久了,總會有感情的……”往事果真不堪回首,韓愈無力的垂下手臂:“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那個孩子無論如何都回不來了。”
“你說的對,有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阿笙擡起眼眸看着他,那雙水光潋滟的眸放肆而直接:“我伴你五年,隻當是還債了,至于我的傷口,我百煉成鋼,自己舔。”
韓愈心髒一陣緊縮,極力控制情緒,薄唇輕啟,分明是想說些什麼,但還沒開口,阿笙口袋裡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那樣的鈴聲足以打破這份沉寂,韓愈原本還複雜的雙眸瞬間轉變成了暗沉。
阿笙掏出手機,“子初”兩個字在上面閃爍着,重新放進口袋裡,沒有接。
“我和你朝夕相處的那五年,對于你來說,究竟算什麼?”韓愈的眼神就像是這世上最深最沉的海水,詢問阿笙時,語調平平的。
阿笙一步步後退,轉身上樓:“那是你的五年,不是我的。”
餘笑笑望向窗外,隻見韓愈背對着他們,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妻子上樓卻沒有任何動靜,表情不明。
助理小聲道:“可惜離得遠,如果知道他們都談了些什麼就好了。”
餘笑笑覺得人要學會知足,一上午收獲頗豐,回台裡請示領導後,似乎要開始着手寫新聞稿了。
陸子初給顧城打電話,才得知阿笙今天身體不太好,中午連飯也沒吃,就回房間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