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5頁)

他覺得自己該走了,至少不能繼續留在陸家,他這麼一轉身,竟絆到了椅子,椅子沒有側翻倒地,但“呲啦”一聲太響,包括韓愈在内,所有人都是心頭一顫。

韓愈要走,沒人攔着,也沒人說話,他仿佛走在了雲端,進入花園,寒風刮在臉上,就連神智也清醒了許多,他忽然覺得人還是混混沌沌比較好,不是每個人都能經受得起清醒。

“止步。”

寒風送來了陸子初的聲音,被風刮得有些變形,就那麼突兀的在韓愈身後響起。

其實也不突兀,從陸子初給他打電話那刻起,韓愈就隐約猜到,這一趟來陸家,陸子初是有話要對他說的。

“你讓誰止步?”韓愈轉身抿了抿唇,靜靜的看着陸子初:“你舅舅的兒子?鑫耀總裁?還是顧笙的丈夫?”

“決定你是誰的那個人是你,不是我。如果連你自己也決定不了,隻能說你把人生過的很糟糕。”

這段話,陸子初說的無比平靜,但聽在耳裡卻又凜冽澈寒。

“糟糕?是啊,還不夠糟糕嗎?這些年你看我是不是像小醜一樣,我母親所有的不堪全都被你們盡收眼底,我為了報複顧清歡,陷害你私闖民宅,牽制你父母回國替鑫耀解圍,從你身邊奪走顧笙,我在你們眼裡是不是早已十惡不赦?如果我龌龊,那麼陸家眼睜睜看着我一錯再錯,是不是要比我龌龊上千倍,上萬倍。”

陸子初先是一言不發,隻用漆黑的眸子默默地看着韓愈,過了一會兒才道:“抱歉,我沒聽懂,你說誰龌龊?”

“你父母,還有你。”

陸子初大幅度點頭,連聲道:“好,好,我告訴你什麼才叫龌龊?2011年得知罪魁禍首是你,我那時候公布你母親淫穢錄像帶,這叫龌龊。趁你不在國内,不理會顧清歡遺囑,借機吞并鑫耀,這叫龌龊。帶阿笙回國,不顧及所謂的道德底線,偷竊享受她的肉~體,給你坐實綠帽子,這叫龌龊。”說到這裡,陸子初話鋒一轉,直擊韓愈:“再來看看你,07年不顧及兄弟情,聯合他人陷害我私闖民宅,執意起訴,導緻我律師資格證被吊銷,這叫龌龊。明知我和阿笙是戀人,卻利用親情和愛情把她從我身邊奪走,導緻她瘋癫數年,這叫龌龊。阿笙不認人,在她混沌不明的狀态下,你碰她,這叫龌龊。為了你的一己私欲,甯願把阿笙再次逼瘋,也不願放開她的手讓她平安度日,這叫龌龊。還有今日,曝光我當年私闖民宅,試圖讓我和陸氏名聲掃地,這也叫龌龊。韓愈,你就是全世界最自私的男人,拿愛當幌子,把顧笙綁在身邊,耗盡她七年的青春來陪葬。一個女人從21歲到28歲,最美好的年華全都在絕望和黑暗中度過,這才是最大的龌龊。”

陸子初話音還在耳邊回旋,卻宛如最鋒利的刀劍,愣是在心口上劃出長長的血痕,韓愈一時倒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哪裡在痛。

痛意襲來,以至于“曝光私闖民宅”隻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未曾細問就被一絲惡意給吞沒了。

“是,我龌龊,有誰規定龌龊的人就不配得到愛?為什麼你可以愛顧笙,我不可以?我照顧了她五年,什麼都給她最好的,幫她洗澡刷牙,尿床清洗床單,但凡下雨天,你去洛杉矶問問,我什麼時候讓她下地走過路……”

“夠了——”

伴随着一道忍無可忍的厲呵,埋藏在内心最深處的戾氣被陸子初徹底的發洩而出,兇戾的話語被他一股腦全都兜了出來:“收起你的歌功頌德,你想讓我對你的癡情說些什麼?感動還是鼓掌?你看看你身邊的歐陽浨,她和阿笙年紀相仿,歐陽浨是早晨的太陽,顧笙是什麼呢?她連站在陽光底下都會渾身發抖。28歲的女人,身心殘缺,除了一身絕望,隻剩下疲倦。看到這樣一個她,你憑什麼大言不慚說很愛她?”

韓愈指甲嵌進掌心,有尖銳的疼痛從那裡傳遞而出:“所以,你是要聽我的忏悔嗎?”

他的聲音尖銳而又冷漠,細聽的話還夾雜着憔悴。

陸子初看着他目光凜冽,嘲諷道:“你不該忏悔嗎?”

兩人聲音似乎還在花園裡回響,敲打在心間,卻最終在隐晦的天氣裡石沉大海。

良久後,韓愈反問道:“忏悔之後呢?獲知真相,我驚駭的發現,原來我07年大費周章,其實隻是上演了一出娛樂自己的舞台劇,趕緊全盤否定自己吧!做不了顧笙心上人,隻能選擇放手,然後任由一顆心無處安放?”

陸子初冷冷的看着他:“韓愈,對沈雅寬容,是因為她是阿笙母親;如果說以前我對你還心存期待的話,那麼現在……我終于意識到,有些人,終其一生都将無法救贖。”

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救贖?從來沒有人教過他該怎麼救贖?這一路跌跌撞撞,耗盡半生,回頭望去,竟已遭遇人生隆冬。

這是T市最寒冷的一天,就連他和陸子初呼出的熱氣也是白霧缭繞,以至于陸子初的臉龐在他看來是極其模糊的。

他和陸子初做不成兄弟,單憑顧笙喜歡上比他小三歲的陸子初,對他來說就是緻命的打擊。

這麼一想,心仿佛被人攥在手心裡把玩着,有着說不出的難過。

盯着陸子初的背影,他說:“我和阿笙在一起五年,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她也曾愛過我。”

一句話,狠狠的擊打在心口,陸子初腳步蓦然一沉,回頭看他時臉色很難看,被韓愈這麼一激,壞情緒蹭蹭蹭的往上冒:“你和她之間有沒有發生過愛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愛的是我。”

那樣的執念,讓陸子初的眼瞳裡增添了莫名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