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握的雙手,是男兒的誓言,不能輕易毀諾。
夢裡,命運被改寫,他們依稀還是舊模樣。年輕的時候,他們幻想着自己能夠展翅高飛,帶着所親所愛的人飛到無憂之城,過着最簡單的生活,哪怕一路上摔得遍體鱗傷,也在所不惜。
陸子初在黑暗裡看到了自己的心,有着蒼老的年輪,融掉了眼淚和過往,餘留下的隻有平靜。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睡夢中,陸子初笑了,因為他夢見他們都是幸福的。
整個城市沉默了下來,就連副駕駛座上振動的手機也是無聲的,車窗大開,韓愈試着讓自己冷靜,因為那風足夠的冷。
是啊,風那麼冷,但他從身到心卻是冰火交加,額頭後背甚至沁出了黏膩的虛汗。
有一種恐懼,來自于靈魂,他就像是被人丢進了漆黑的無底洞,那麼黑的沉郁之色,仿佛在轉瞬間就能将他逼瘋。
他努力的睜着眼睛,試圖在淚眼中看清前方的路。
前方的路,他看不清,仿佛瞬間失憶,來錯了時空。
在他的錯覺裡,出現了一張張熟識的面孔,在腦海中瘋狂的盤旋遊走着,聲潮漫漫。
“阿愈。”
“哥。”
“韓總。”
那些被埋藏的過往宛如刹車失靈的汽車,在瘋狂行駛中跌跌撞撞的奔赴到了舊時光之中。
如果有人問韓愈,他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是在哪裡度過的?他或許會說是在韓家老宅。
很小的年紀裡,他叫陸子初:子初或是弟弟;陸子初叫他:哥。
他們是性格迥異的人,但骨子裡卻都有着冷漠的本質。溫書之餘,他喜歡去老宅後院的池塘邊,撿起幾塊小石子,變換着姿勢打水漂。
奶奶為此總會揪着他耳朵:“把魚驚着了,你就不能學學子初嗎?”
每次聽到這話,他就會下意識撇嘴,奶奶見了,挑了眉:“呦,你還不服氣呢?”
“我就是不服氣。”
在他眼裡他這個弟弟就像是一個小呆瓜,每次來老宅,有事沒事就喜歡蹲在地上研究螞蟻,有時候傻得很,下雨天的時候,竟會撐着傘,站在大院裡看螞蟻搬家,這種舉動一直從陸子初三歲持續到了六歲。
他對姑姑說:“壞了,壞了,你家兒子該不會是魔怔了吧?”
姑姑哭笑不得,子初走進屋的時候,剛好聽到這句話,笑道:“你如果耐着性子好好觀察一下螞蟻,就會發現,人和螞蟻有共通性,比如說都好鬥,但是要我說,人不如蟻。”
他那時候很不屑陸子初的話,時隔多年後,方才意識到,螞蟻遠遠比人還要精明。螞蟻知進退,分工明确。越是弱小的群體,越是明白團隊合作的重要性;越是力量強,智慧高的人,越是喜歡離群獨居。
鋼筋水泥城裡面的人,奔波生計,在無盡的傷害和被傷害之中輾轉着命運年脈,到頭來傷人又傷己,說到底又怎麼比得上螞蟻呢?
盡管如此,幼年時期,他和陸子初、吳奈還是有很多美好回憶的,躺在草地上聊學業,聊夢想,不想說話的時候,拿着書蓋着臉睡覺;也曾幼稚的想要數清楚天空中有多少顆星星;也都有過惡作劇,譬如大人在前面走路的時候,他們就一腳一腳的踩着家長的影子,自己在身後偷偷的樂。
後來長大了,父母感情破裂。母親帶他去了美國,再後陸子初也去了英國,偶爾電話,偶爾視頻,每個人都很忙,能夠聚在一起的時間真的不算太多。
伴随着母親嗜酒如命,他在無盡的失望中開始了自我放逐。
都市燈紅酒綠,繁華喧嚣,一旦到了夜間,更是權欲之地。他對感情早已麻木,有過幾個女朋友,逢場作戲,各取所需,彼此心知肚明,他不承諾任何未來,她們也無需向他奢求感情,若是有朝一日厭倦了,無非是轉身離開。
那樣絕情的離開,他早已熟稔的沒有任何觸動,曾經有女人在他身後大聲哭喊道:“韓愈,你會遭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