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講台上,男子沉穩内斂,對着話筒有條不紊的說着話,氣質出衆。
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時候他在台上講課,她在台下靜靜的聽着,也像這些學生一樣,似乎隻要他講出來的東西,就都是這世上最美好的财富。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不似其他老師在台上口沫橫飛,偶爾講課間隙,單手插在褲袋裡,怎麼看都有些漫不經心。
教室裡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話筒更是将他的聲音傳送到了每個人的耳畔。
“永遠不要高估你自己,人可以有自信,但不能自信過度,進入一個企業,在公司還未承認你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懷才蟄伏,永遠不要停止學習……”
“不管是朋友,還是合作夥伴,永遠不要輕易許下承諾,一旦許下,就一定要盡力做到,若是不能做到,許下承諾的人會比沒許下承諾的人更加可恨。你們還很年輕,有很多路需要自己去闖,去體驗,失敗了沒關系,但你們要記住,在商界縱使輸掉一切,也不能失去最基本的原則,更不能輸掉灑脫者的微笑……”
這話剛落,階梯教室裡便是好一陣掌聲不斷,阿笙覺得身體裡是滿滿的熱情和暖意,差一點她也要鼓掌了……
那天,階梯教室裡座無虛席,就連過道裡也站着許多同學,有時候情緒是很奇妙的,一幕場景而已,不經意間就能勾起那些過往回憶。
他23歲的時候,課堂上有意疏離她,她太遲鈍,後來每每回憶,若是仔細觀察,必定會發現很少皺眉的他,偶爾會在她漠然看書時,緊着眉頭,就連低頭微笑,笑容裡也夾雜着自嘲之色。
他31歲的時候,在西雅圖庭院中,将一朵花别在了她的鬓旁,呢喃聲裡夾雜着怅然:“阿笙,我已不再年輕。”他相信宿命,更笃定這一生都無法再放開她的手。
他32歲的時候,T大階梯教室,男子成熟雅緻,站在台上有着說不出的隽秀挺拔,磨掉所有的棱棱角角,語氣裡有着熟悉的溫暖。
這一路,竟這麼風裡雨裡走了過來,阿笙靠着門口,卻覺得聽他講課,叫他一聲“陸老師”已是前生過往。
風雨裡,階梯教室外面,有男子從教學樓走出來,撐傘看着站在門口的女子,觸電般的靜立多時,就那麼看了她一會兒,女子敏感,似是察覺有人在看她,回頭望去,時間仿佛停止了。
阿笙眸子是平靜無波的,男子苦笑了一下,或許她已經忘了他是誰。
同樣是大學校園,隻不過曾經是法學院。男子那時還是少年模樣,喝醉了,守在阿笙教室外面,伸手攔住她:“顧笙,我是真的喜歡你。”
那時年輕,為愛可以不成熟,可以沖動和莽撞,但長大了,開始學習思量,為自己的行為和言語反思,說話不再那麼“趕盡殺絕”,為别人,也為自己留一條後路。這世上人人都想當強者,但沒有人是真正的強者。要明白這個道理,徹底頓悟,必須披荊斬棘,曆經滄桑,要不然也隻是虛懂。
雨天,果真是傷感,當年不過少年少女模樣,如今都快奔三了。
“顧笙……”男子聲音很低,近似呢喃,但卻若有似無的飄進了阿笙的耳畔。
阿笙撐傘離開階梯教室,離開兩秒,台上講課男子不經意的看向階梯教室門口,那裡空無一人。
他竟出現了幻聽,剛才似乎有人在叫“顧笙”……淳淳善誘好幾日,她都不曾過來,今天又怎會來呢?
雨幕中,阿笙慢慢走到男子面前,眼眸被雨水浸潤,光華灼灼。
“好久不見。”阿笙聲音平和。
陳鈞不敢置信的看着阿笙,驚喜道:“你還認得我?”
“不會忘。”阿笙揚了嘴角,緩緩念道:“陳鈞。”
短短兩個字,卻一下子點亮了陳鈞潛伏已久的熱情,原本暗淡的眼睛也在瞬間亮了起來,喜悅過後,眼眶卻有些濕了,他說:“謝謝。”
這聲謝謝有些突然,也有些莫名,阿笙沒有問,陳鈞也沒有答。
謝謝她還記得他。
陳鈞要請阿笙去學校附近的茶餐廳喝茶,阿笙看了看時間,記挂着丈夫出來後沒有外套穿,陳鈞似是看出了端倪,對她說:“陸先生講課要到12點,還有四十多分鐘,我們不走遠,就在外面坐坐,總不能一直守在這裡吧?”
陳鈞還是很和善的,阿笙倒也沒有多說什麼,撐傘并排離開,陳鈞講起自己的事,阿笙這才知道在學校碰到陳鈞并不是偶然,他現在回學校任教,說剛才看到她,隻看背影,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茶餐廳環境很好,陳鈞穩重了許多,通過點茶能夠看得出來,歲月凸顯了這個男人身上很多美好的品質。
有很多話,以前不敢說,不能說,也沒機會說,但現在陳鈞卻開了口,興許是釋然了許多,他問阿笙:“如果是以前,我如果約你出來喝茶,你會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