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提及離婚這個字眼,晚上分床睡,第二天程岩親自下廚,我默默的吃着,吃完飯,程岩收拾餐具去廚房,他對我說了這麼四個字:“我不離婚。”
日子似乎可以繼續被我虛耗,死撐下去,我對他和胡蝶開始了長達好幾個月的充耳不聞,随他吧!
他和胡蝶過往甚密,是遲早要出事的。
一次,父親拿着幾張照片甩到我面前,照片中程岩護着胡蝶走着路,腹部凸起,父親怒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放下照片,靜靜的看着我父親:“爸,有時候長情比花心更讓人難以忍受。”
父親似是忽然間老了,靠着椅背,愣愣的看着我不說話。
父親一定是找過程岩問過話,要不然程岩不會在回家時對我解釋:“孩子不是我的。”
我點頭。
他以為我不信,聲音提高了一些:“你信我,孩子真的不是我的。我承認婚後在她那裡住過幾次,但我後來隻把她當親人來照顧,胡蝶遇人不淑,那人跑了,她在這裡無依無靠,我不能不管她。”
“程岩。”我是真的心平氣和:“我信。”
我如此雲淡風輕,倒叫程岩面如死灰,他的一腔解釋無從宣洩,想來心裡很堵吧!
胡蝶給我打過電話,我沒接,也沒見她,也沒必要見,我自有我的日子見,那是程岩舊愛,可不是我的。
我和程岩成了住在一個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夫妻還有交流,卻早已分房睡了。
2014年,吳奈出事,子宮案追究其刑事責任。
他被監管後,我去看他,他當時就那麼坐在花園白椅上看書,醫藥書,他是個沒情趣的人,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這麼多年來,一直專心醫療和藥品研究開發,日子過得比誰都忙。
看到我來,他笑了笑,迎我進屋,泡了咖啡給我。對,他很喜歡喝咖啡,因為他在醫院,晚上時常需要咖啡提神。
他似乎對于他即将面臨的處境一點也不擔心,笑着安慰我:“其實也沒什麼,我自認問心無愧,若是真的出了事,也沒什麼,我爸媽都不在了,自己一個人,怎麼樣都是好的”
我鼻子卻是酸得厲害。歲月已讓他變成了一個越發平和的人,似乎很多發生在他身上的不好,都能被他輕易原諒。
我把阿笙從束河帶了回來,很多人的命運都等待着被救贖,我的,吳奈的,阿笙的,子初的……
開庭前一日,我問吳奈:“如果判刑的話,我是說如果,你會有什麼遺憾嗎?”
“還是有的。”他目光柔和的看着我,放慢了速度,有些小心道:“你一定不知道,我現在廚藝還不錯,從來都沒有給你做過飯,反倒是你,給我做了那麼久的飯……如果你願意,我給你做頓飯可好?”
我在廚房裡幫他,為什麼每次面對他,我都變成了一個愛哭的人?他背對着我做菜,輕聲說:“有一次做菜,手指被菜刀切傷了,我看着傷口,忽然就想到了你……”
我站在那裡,眼淚嘩啦啦的掉,他先是笨拙的摟着我,安撫我,再後見我哭個不停,終于狠狠的親吻着我。
那天我在彼此的唇齒間,分明嘗到了淚水的味道,不知道是他的,還是我的。
2014年4月份,我再次跟程岩提出離婚,他先是憤恨的看着我,最後絕望了,他大概看出了我的堅定,神色不明道:“就因為吳奈?”
我搖頭,夫妻四年,是真的到了緣盡于此的時候了。
我低頭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指:“結婚四年,我沒有見過你父母,你不說,但我知道,你骨子裡是自卑的,我順着你的意,不往你老家寄錢,怕你說我瞧不起你,不關懷老人,這樣你就不會臉面過不去。你從不邀請我朋友來家裡做客,你不喜歡他們這些公子哥,覺得每個人都靠父母風光無限,從不嘗試了解他們。但你有沒有深入了解過你的妻子,我會和一群瞧不起人的公子哥有那麼深的感情嗎?親愛的,我們是夫妻,是要生活一輩子的人,至少結婚的時候,我打算就這麼和你一直生活下去,婚姻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有錯,但你又何嘗沒有錯呢?”
程岩抿着唇,目光沉沉:“小汐,你有沒有想過,我是愛你的?”
我笑了:“我相信你愛過我,我也相信某個瞬間裡我為你動過心,四年夫妻,朝夕相伴,我對你沒有感情是假的。”
程岩又有了希望,握着我的手,急聲道:“那我們在一起,等胡蝶孩子生了,我把她安置好,再也不管她了,這次是真的不管了。”他說着,痛苦道:“小汐,我和她初中就認識了,我……”
我明白,真的明白,擡手撫摸着他的頭發,他僵了一下,深深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