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身形如騰躍的天馬,頭生麒麟般的龍角,體表卻不見半點火光,唯有空氣在其周身扭曲出透明的漣漪。三米長的軀體上布滿深可見骨的傷痕,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細微的爆裂聲,周圍的草木在無形高溫中自燃,灰燼懸浮半空,竟凝而不散,如同籠罩着一層燃燒的紗帳。
“爾等......速度......離去......“靈獸開口時,焦裂的唇角滲出金色血液,滴落在地瞬間騰起百丈火柱。它琥珀色的豎瞳裡跳動着将熄的幽光,龐大的身軀卻在顫抖,仿佛下一秒就會碎成萬千火星。岩壁突然滲出瀝青般的黑漿,順着溝壑流淌,所經之處,連堅硬的岩石都發出被灼燒的滋滋聲響。
焦黑的山體在熱浪中扭曲成詭異的弧面,墨靈筠緊攥禦靈令的手指微微發白,寒淵虛影在她身後若隐若現,冰藍色的光芒與周遭翻滾的熱浪相互抗衡。“它似乎還有一絲理智,不像是一般兇獸。“她的聲音被呼嘯的山風撕成碎片,目光死死鎖定着那頭蜷縮在熔岩裂縫間的靈獸。灼日銀白的皮毛上布滿焦痕,每道傷口都滲出金紅色的血液,落地瞬間便化作燃燒的符文,在焦土上勾勒出古老而神秘的圖騰。
任瑤瑤顫抖着握緊破碎的玉笛,染血的裙擺被氣浪掀得翻飛,發間歪斜的銀鈴在高溫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可是,它将村裡毀了,死了好多人呢。“眼前浮現出村口老槐樹焦黑的殘軀,以及那些被火焰吞噬的村民們絕望的面容。灰燼如雪般簌簌落下,在她肩頭積成細小的黑屑,與臉上未幹的淚痕混在一起。
“吾乃靈獸灼日,豈會如此......“灼日艱難地擡起布滿裂紋的龍首,琥珀色豎瞳中跳動着将熄的幽光,每說一個字,焦裂的唇角便滲出幾滴金紅色血液,在地上綻開一朵朵轉瞬即逝的火焰。“吾神志失控,所經之處焚毀了許多村鎮,實在是非吾之本心啊......“它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着難以言喻的痛苦與悔恨,“之後流落至此地,迷花可助吾脫力,亦能得到片刻清醒,至少不再出去傷人。“獸軀随着話語劇烈顫抖,帶起一陣火星四濺。
“那到底為什麼?“墨靈筠剛要追問,山間突然卷起灼熱的罡風,地面的灰燼被卷上半空,形成一道猩紅的霧牆。
還不等灼日回答,它猛然暴起,周身火焰驟然迸發,銀白色的毛發根根倒豎,宛如浴火重生的麒麟。“吾乃靈獸!豈可被辱為兇獸!這般苟且存活,不如就此泯滅!“它仰天怒吼,聲波震得岩壁簌簌落下碎石,方圓十丈内的空氣扭曲成漩渦,火焰順着它的龍角直沖天際,在雲層間炸開一片赤金色的光。灼日身上的暗紋開始瘋狂蔓延,每一道紋路都像活物般扭動,将它的皮毛逐漸染成不祥的黑紅色。
驚得兩個女孩本能地擡手掩面,墨靈筠的冰盾剛凝聚成形,便被熱浪灼得“嗤嗤“作響,裂紋如蛛網般迅速蔓延。千鈞一發之際,風楊周身藍焰湧動,不同于灼日的熾烈,他掌心幻化出的藍焰之球泛着幽冷的光澤,仿佛将深海的寒意凝于其中。這顯然是他另外一個屬水的武魂,冰藍色的火焰流轉間,竟沒有一絲溫度,反而讓周遭的空氣都凝結出細小的冰晶。
“靈筠,我已經将它困住,用你的冰力為它降溫。“風楊沉喝一聲,藍焰如鎖鍊般纏住灼日的四肢。那些藍色火焰一接觸到靈獸的皮毛,便發出滋滋的聲響,将暗紋逼退些許。墨靈筠當即開啟魂環,第四魂環的光芒亮起,冰力如銀河倒瀉般落在灼日身上。冰火相撞之處,騰起漫天白霧,空氣中噼裡啪啦炸響無數細小的冰晶,宛如一場冰與火的交響樂。
時間在劇烈的能量碰撞中仿佛凝固,灼日瘋狂扭動的身軀漸漸平靜,周身火焰也随之黯淡。當最後一絲冰霧散去,它的眼神終于變得清澈,恢複了理智。“多,謝,你們......“灼日氣息虛弱,龍尾無力地掃過焦土,帶起一陣火星,“若非你們,吾恐怕早已墜入萬劫不複之地。“
“前輩,到底怎麼回事?“墨靈筠趕忙問,聲音裡還帶着未散盡的緊張,發絲被熱浪卷得淩亂貼在臉上。
“吾,吾......“灼日猶豫片刻,龍角上的火焰細絲明滅不定,最終咬牙說道,“想要從靈進化成半神,不曾想走火入魔,失去了神志。“它的聲音越來越低,帶着無盡的懊惱與自責,“進化時産生的魔煞之氣反噬,才釀成如此大禍......“
三人一時語塞,空氣中彌漫着沉重的沉默。任瑤瑤率先打破寂靜:“我們還以為你是和外面的兇獸一樣,被誰控制了呢。“
“哼。“灼日冷哼一聲,殘存的火焰在鬃毛間微微跳動,雖然虛弱,卻仍帶着十二萬年靈獸的傲然,“吾乃十二萬年靈獸,誰能控制我?“山風掠過,卷起地上的灰燼,将這略顯尴尬的對話,消散在泣花淵的深處,而遠處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染上了一抹詭異的血色。
...
...
焦土之上,空氣仍殘留着冰火交鋒的餘韻。飄蕩在半空的小老虎寒淵抖了抖晶瑩的冰紋毛發,琥珀色豎瞳泛起微光:“馬兒,你曾經應該是禦靈宗的靈獸吧?“它的聲音裹着冰棱相撞的脆響,在灼日耳中卻似驚雷。
灼日原本低垂的龍角猛地一顫,琥珀色豎瞳中騰起警惕的幽光。它龐大的身軀微微後仰,銀白鬃毛間未熄的火星簌簌墜落:“你居然知道?“沙啞的嗓音裡藏着不易察覺的震顫,仿佛塵封的記憶被突然掀開。
這句默認讓墨靈筠指尖的禦靈令泛起微光,她向前半步,玄色裙擺掃過焦黑的地面:“前輩與禦靈宗有淵源?“山風掠過,卷起她鬓邊碎發,眼底閃爍着難以抑制的期待。
寒淵晃了晃蓬松的尾巴,冰霧在它爪尖凝結成微型八卦圖:“隻是不知道,你是禦靈宗哪一代宗主的靈獸?“話音未落,周圍的溫度驟降,地面結出蛛網狀的薄冰。
“第四代,墨靈雲。“灼日的聲音像是從千年冰層下傳來,龍角頂端熄滅的火焰細絲突然泛起漣漪。它望着墨靈筠腰間若隐若現的宗門徽記,記憶如熔岩般翻湧——那個白衣勝雪的少年宗主,也曾用同樣溫柔的眼神撫摸它的鬃毛。
墨靈筠的瞳孔微微收縮。族譜上那個名字不過是褪色的墨痕,此刻卻在灼日眼中化作燃燒的圖騰。還未等她開口,寒淵已化作一道流光繞着灼日盤旋:“好吧,這個不重要。“它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冰霧凝聚成鎖鍊虛影,“重要的是,你現在若想活命,并且有尊嚴的活着,不再走火入魔,隻有成為禦靈宗現任弟子墨靈筠的禦靈,與本山神的冰進行反補,不知你可願意?“
灼日凝視着墨靈筠堅定的眼神,又望向寒淵周身流轉的冰紋——那與千年前墨靈雲施展的禦靈術竟有七分相似。它重重喘息着,傷口滲出的金血突然化作星芒:“若真能如此,吾當感激不盡。“話音未落,周身火焰盡數收斂,化作溫順的赤金流光。
墨靈筠心跳如擂鼓,指尖按上禦靈令的刹那,族譜上那些沉睡的名字突然在識海中蘇醒。“那前輩,我且對你施展禦靈之術了。“她深吸一口氣,宗門傳承的魂力順着指尖注入灼日眉心,空氣中炸開萬千冰藍符文。
準備迎接第五環。
墨靈筠的雙掌緊貼灼日眉心,禦靈令表面猩紅紋路如同活物般蜿蜒遊走,順着她的指尖滲入靈獸銀白的皮毛。空氣突然變得粘稠,一股無形的力量在人與獸之間驟然貫通,灼日體内奔湧的熾熱火力與她周身萦繞的刺骨冰力轟然相撞,空間發出刺耳的尖鳴,仿佛玻璃被瞬間擊碎。扭曲的空氣裡,冰火交彙之處騰起萬千細碎的光塵,在暮色中宛如一場無聲的煙火。
“嗷——!“灼日龐大的身軀劇烈震顫,銀白的毛發下肌肉高高隆起,爆起大片刺目的火星。它原本混沌渾濁的琥珀色豎瞳突然泛起清亮的光澤,先前因走火入魔而黯淡的鬃毛間,熄滅已久的火光重新燃起。刺骨的冰寒之力順着靈力連接線滲入經脈,那些因失控而灼傷的焦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化作點點微光消散在空氣中。
得益于腰間十萬年第三魂環打下的堅實根基,墨靈筠在靈力對接的瞬間,非但沒有陷入眩暈,反而保持着驚人的清醒。灼日龐大的神識裹着灼熱的氣浪洶湧而入,卻被她識海中盤旋的冰紋屏障穩穩接住。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經脈中并行流轉,熾熱的火力如同奔騰的岩漿,沿着骨骼肆意流淌;冰寒的魂力恰似千年不化的玄冰,滋養着每一寸筋脈。它們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互不侵犯卻又彼此呼應,在體内奏響一曲奇異的交響樂。
此時,一道超過十二萬年的赤色魂環從灼日體内緩緩升起,宛如一輪燃燒的赤月懸于半空。這枚魂環表面布滿細密的紋路,每一道都仿佛記錄着漫長歲月的滄桑。它與墨靈筠腰間的紅色第三魂環産生了奇妙的共鳴,赤紅光暈層層疊疊,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光網。随着嗡鳴聲不斷加劇,全新的紅色第四魂環在她身後逐漸凝聚成形。新魂環邊緣躍動着細碎的火苗,核心處卻凝結着晶瑩的冰晶,冰火氣息各自流轉,卻又共同構成一個完整而和諧的圓環。
随着第四魂環徹底成型,墨靈筠周身氣息暴漲,冰火交替的威壓如潮水般向四周席卷。地面的焦土在熱浪與寒氣的沖擊下,忽而幹裂,忽而凍結,形成奇異的紋路。灼日低頭望向契約之線另一端的少女,眼神中多了份鄭重與認同——這并非征服與被征服的關系,而是兩個強大存在達成的平等契約,是冰火力量跨越漫長歲月的一次默契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