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僅六歲的江厭離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張略顯陳舊的木椅上,小小的身軀仿佛承載着遠超其年齡的成熟與穩重。她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緊緊盯着阿爹漸行漸遠的背影,直至那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随後,她輕輕搖了搖頭,像是一個曆經滄桑的老者般無奈地歎息一聲:“唉……真不曉得阿爹和阿娘究竟能否如同别家的爹娘那樣溫馨和睦啊!”
一旁才不過三歲的小江澄,則用胖乎乎的小手托着粉嫩的腮幫子,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姐姐,對于姐姐口中所說之事,他顯然還無法理解其中深意,隻能默默地跟着搖搖頭,表示自己同樣一無所知。
而此時,剛剛走出院子的江楓眠腳步匆匆,一直來到一處幽靜且無人問津的角落裡方才停下。他靜靜地伫立在那裡,目光凝視着遠方,思緒卻早已如潮水般洶湧澎湃起來。
回想起與虞紫鸢之間的點點滴滴,江楓眠不禁眉頭微皺,心中五味雜陳。其實,他對虞紫鸢的感覺着實難以用言語來準确描述。要說起來,他與虞紫鸢并非因彼此傾心、兩情相悅而後水到渠成地結為夫妻。相反,當初虞紫鸢隻因鐘情于他一人,便不顧矜持、大張旗鼓地揚言非他不嫁,甚至不惜聯合家中長輩向他施壓,迫使他不得不迎娶她入門。
如此一來,盡管江楓眠最終迫于種種壓力選擇了妥協,但内心深處難免會對虞紫鸢心生些許埋怨。
畢竟身為一個心高氣傲的男子,誰又願意被人這般強迫呢?而且婚後的日子裡,由于虞紫鸢性格過于強勢,凡事都要争個高低勝負,這使得江楓眠對她始終難以産生深厚的情感。即便兩人如今已共同生活多年,可那份最初的隔閡似乎依然橫亘在他們中間,難以跨越。
然而,自從與她成親以來,這麼多年過去了,虞紫鸢将雲夢江氏上下管理得有條不紊、秩序井然。不僅如此,她還不辭辛勞地為他誕下一兒一女,着實是功不可沒。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虞紫鸢都堪稱是一位出色的江家主母,同時也是他相當不錯的賢内助。
就在這數年的朝夕相伴之中,他逐漸對她産生了一些與衆不同的見解和認知。透過那看似強硬無比的外表,他能夠察覺到隐藏在其深處的那份脆弱。
就比如今日,由于自己疏忽大意,竟然忘記了夫人的生辰,當看到她在那一瞬間忽然泛紅的眼眶以及強裝鎮定、故作堅強的模樣時,他的内心不由自主地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痛楚。
正是因為這樣的情形,使得他在意識到作為丈夫的自己竟是如此不稱職之後,心中不禁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愧疚之感,并且迫切地想要去補償她、彌補那些被自己所忽略的過往。
隻不過,究竟應該送給她什麼樣的生辰賀禮,這件事情卻讓他感到頗為頭痛,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抉擇才好。畢竟,要找到一份既能表達心意又能符合她喜好的禮物絕非易事。
江楓眠靜靜地倚靠在一個相對偏僻、幽靜的角落裡,擡頭仰望着那湛藍如寶石般的天空以及潔白如雪的雲朵,深邃的眼眸中閃爍着思索的光芒,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他與這片甯靜的天空。就在這時,他不經意地用餘光瞥見了一棵高大而挺拔的樹,其枝桠竟然伸展到了這個院子之中。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枝桠上盛開着一朵朵絢麗的紫色花朵,宛如夢幻中的精靈在微風中翩翩起舞。
突然間,江楓眠的腦海中閃過一絲靈感,就像是一道閃電劃破漆黑的夜空一般清晰而耀眼。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沖動,身形一閃,如同輕盈的飛鳥般飛身而起,迅速地摘下了一根開滿紫色花朵的枝桠。
當他再次落地時,手中握着那根枝桠,上面淺紫色的花朵正随着輕柔的微風輕輕搖曳、飄舞,仿佛在向他訴說着什麼秘密。江楓眠凝視着這些花朵,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
原本,他想着就這樣将這枝花直接送給虞紫鸢,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未免顯得有些過于敷衍了事。于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江楓眠決定去找一位技藝精湛的木匠,并懇請對方教授自己如何制作簪子。
因為他真心希望能夠親手打造出一根精美絕倫的簪子送給心愛的虞紫鸢,讓她感受到自己滿滿的心意,同時也祝願她可以一直快樂随心,無憂無慮地生活。
與此同時,虞紫鸢則帶着滿心的氣惱離開了那個院子。此刻,她的心中交織着憤怒、懊惱,還有一種深深的沮喪和失落感。她不明白為什麼事情總是不能按照自己所期望的方向發展,為什麼江楓眠似乎永遠都無法真正理解自己的心?每走一步,虞紫鸢都感覺腳下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心情愈發地低落起來。
實際上,她早就應該心知肚明了。畢竟,那麼明顯的事實擺在眼前——他從來都沒有真正喜歡過她。自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在癡癡地單戀着,而這份感情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然而,由于她那倔強要強的個性,使得她始終不願意向他低頭示弱。如此一來,她又怎能心存幻想,奢望他會記得她的生日,甚至期待他能夠陪伴自己度過哪怕僅僅一次的生辰呢?
每當思緒觸及此處,虞紫鸢都會忍不住自嘲地苦笑一聲。緊接着,她迅速将内心翻湧的所有煩悶與酸楚統統深埋進心底最深處,不再去過多思量。與此同時,她那張絕美的面容也重新恢複到往昔那般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模樣,然後邁着大步決然地轉身離去。
跟在她身後的兩名侍女見狀,不禁相互對視了一眼。她們的眼眸之中,滿滿當當充斥着對自家夫人的疼惜之情以及深深的無可奈何之意。
就在夕陽漸漸西沉之時,蓮花塢内的膳廳院子當中,一家四口正分别落座于餐桌四周。可是此時此刻,整個氛圍卻隐隐透着幾分令人感到壓抑的氣息。
寬敞明亮的房間内,一張雕刻精美的紅木桌子擺在中央,上面整整齊齊地擺放着幾道色香味俱佳、令人垂涎欲滴的精緻菜肴。江楓眠端坐在主位之上,他那深邃而溫和的目光時不時地悄然落在身旁的虞紫鸢身上,左手則小心翼翼地藏在寬大的袖子裡,心中暗自琢磨着究竟要尋找一個怎樣恰到好處的時機,才能将那份精心準備的禮物順利地送出去。
虞紫鸢靜靜地坐在江楓眠的身側,她似乎并未察覺到丈夫的欲言又止以及那若有似無的視線。此刻的她隻是專注于面前碗中的飯菜,動作優雅卻又顯得有些機械,那張美麗的臉龐上透露出一種異乎尋常的冷漠神情,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她毫無關系一般。
坐在一旁的江厭離悄悄地與弟弟江澄交換了一下眼色,兩人心有靈犀地感受到了此時氛圍的凝重與壓抑。
他們都清楚地意識到這種沉默的局面讓人感到無比的拘束,很想打破這份沉寂說點什麼來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但内心深處卻又充滿了猶豫和膽怯。因為他們敏銳地感覺到母親此刻心情不佳,或許保持安靜才是最為明智的選擇。
然而,江厭離和江澄的目光總會不由自主地飄向各自手中早已準備好的禮物。這兩份禮物都是他們精心制作的,飽含着對母親深深的敬愛之情。可是面對眼下這般冰冷的氛圍,姐弟倆不禁開始糾結起來:到底應不應該将禮物送出去呢?如果送出之後母親并不喜歡,那豈不是弄巧成拙?
就這樣,兩個小家夥一邊默默地吃着碗裡的飯菜,一邊還不忘時不時地用眼神進行一番無聲的交流,自以為這番小動作做得天衣無縫,殊不知他們的一舉一動早就落入了虞紫鸢和江楓眠這對夫妻的眼中。
江楓眠清了清嗓子,發出兩聲輕微的咳嗽聲,他那溫和而沉穩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中響起,率先打破了這片令人感到尴尬和沉默的氛圍:“你們兩個小家夥,眉來眼去地在搞什麼名堂呢?”
聽到父親的話語,江厭離和江澄的身體猛地一顫,就好像是正在偷偷摸摸幹壞事時突然被當場抓包一樣,臉上瞬間浮現出一抹難以掩飾的尴尬之色。他們互相對視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慌亂。
然而,畢竟是阿爹首先開口發問了,身為姐姐的江厭離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後,緩緩放下手中正拿着的碗筷。隻見她那張白皙的臉頰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顯得有些羞澀與難為情。随後,她小心翼翼地将一直藏在身後、原本打算等晚些時候再送給母親的生辰禮物取了出來,并伸出雙手,恭恭敬敬地遞到還有些發愣的虞紫鸢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