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夢見他成了方圓百裡最有名的木匠,提着兩隻大雁,風風光光到我家提親。
我在夢裡祈求,希望爹和後娘娘看在秋生哥闖出名堂的份兒上,把我嫁給他,不要去王員外家做什麼勞什子小妾。
後來想想,當初我真是想得太多。
無論王員外,還是秋生哥,都算好路,哪裡容我挑挑揀揀。
我遇見的,是第三條路,一條世上女子誰也不想遇見的路。
我那個最小的弟弟,吃壞東西,犯了痢疾。
病來得兇,幺弟幾天就瘦了一圈。
偏這時,阿爹夜裡去請郎中,山路濕滑,阿爹摔斷了腿。
這個家裡,幺弟是必須要救的,沒有阿爹也是不成的。
救命急着要錢。
錢從哪裡來?
我含淚同人牙子走的那天遇見了秋生哥,他坐在他家門前,正在削一根竹子。
他擡起頭,同我對視一眼,又慌亂地錯開眼去。
那就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了。
今夜這個夢裡,我久違地夢見他。
他仍舊在削竹子,不敢看我一眼。
人海茫茫,一别不知何時再聚。最後一眼,他不敢看我。
看我一眼能怎樣呢,我不會求他散盡家财買下我的,我隻不過想同他好好道個别罷了。
後娘說得對,他是怯懦。
怯懦過頭了。
夢醒來,我往枕下一摸,掏出來個硬邦邦舍不得吃的饅頭。
這裡是上京城魏家。
我簽了賣身契,是魏家的下人。
我想白雲村的秋生大抵這輩子跟我是沒有緣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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