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衰敗了,隻覺門庭冷落。
夜裡,我睡不着。
平素裡,珠兒姐姐就睡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更遠處的那一排廂房,睡着管家和崔九。
可如今夫人帶着他們一走,長長兩排廂房,就睡了我一個人。
劍如一直都不同我們歇在一起,大少爺身子不方便,他宿在大少爺那,以防少爺要起夜。
窗外風大得很,似野狼嗚咽,我無端想起崔九從前逗弄我時,曾講這些高門大戶,其實髒污事最多,井裡有泡得發白的死屍,夜半常聞女鬼哭聲。魏家宅子修得奢華,就連下人房也是雕梁畫棟,白日裡看還好,如今燭火都熄了,我孤零零一個,瘆得頭皮直發麻。
我把自己緊緊團在被中,越是害怕,越有尿意,我壓着小腹,輾轉難眠。
最後都不知道到底是怎麼睡着的。
待天明洗漱,我望着水裡倒映着的人,形容潦草,面無血色,活似崔九嘴中,在井裡泡了半年的女鬼。
隻燒三個人的飯,哪怕再加灑掃,活計仍算輕松。我幹完差事,打水把大少爺借我的外袍從上到下認認真真洗了一遍,再然後,倚在柴堆上,輕輕閉上了眼。
初來癸水,渾身上下都酸痛。算一算,從夫人看過老爺的信暈倒那晚起,我已經連着三天沒睡過好覺。
實在太累太困。
我發誓,我原本就是想略微歇一炷香時間。
可是等我睜開眼,赫然看見落日最後一點餘晖透過窗棂照射進來,空氣中浮動着一層金色的粉塵。
我醒過神,直接吓得從地上一躍而起。
天已然快黑了,這個時辰才開始燒火煮米,定然會耽誤大少爺用飯的。倘若因為我的過失叫主子挨餓受罪,那我……那我……
我一時竟不知是該先去請罪還是應該先煮米。
權衡再三,我飛速燒上水,趁等水開的工夫,提上裙子急匆匆往大少爺的院子跑去請罪。
聽明來意,大少爺倒是未曾生氣。他手指停在翻開的書卷上,隻淡淡道:「既然遲了,那便不做菜了,下幾碗面吧。」
主子一再寬厚,我卻鬧出這樣的岔子,退下去時,我垂着頭不敢去看大少爺的表情,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臊死了。
面片湯,面片湯,自我記事,就在攤子上幫着阿娘打下手,娴熟到幾乎閉着眼睛都能做,隻是來了魏家,還從未做過。
三碗面很快端上來,劍如吃得快,端着碗,稀裡嘩啦就下了肚。大少爺卻隻嘗了一口就停了筷,眉峰蹙起,也不知在想什麼。
我一顆心頓時停在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不合您的口味?」
「我記得你是青石鎮白雲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