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1頁)

寒生打着手電筒在竹林裡走來走去,連個土狗的影子也沒見着。土狗本身不像蟋蟀會叫,因此不能尋聲而捕,隻能憑肉眼去找。

寒生一路向竹林深處走去。林中小路彎曲逼仄,在手電光的照射下,路面上不時地有蟋蟀、天牛等昆蟲躍過,偶爾還會發現一兩隻蟾蜍緩慢地爬行,眼睛是紅紅的。

寒生不知不覺地越走越遠,已然出了竹林。前面是一小片平地壩子,有不少螢火蟲閃着綠芒在飛動着,遠處的群山在月色下顯得撲朔迷離,不知何處飄來一片白霧,沿着地面漸漸彌散開來。

“刺啦啦……”輕微的聲響,一個小黑點從頭頂掠過,向霧中飛去,土狗!寒生知道蝼蛄生有雙翅,可以短暫飛行,他急匆匆地追了過去。

土狗降落了,寒生撲了過去。霧氣若隐若現,面前的地表龜裂了一條縫,黑壓壓的一大群土狗在裂口處不停地進進出出……

寒生大喜,蹑手蹑腳地接近獵物,正欲下手之際,忽然間心中微微一動,感覺到有點兒不大對勁兒,駐足四下裡望去,蓦然發現這裡竟是一爿荒墳地。

眼前的是一座新墳,墳頭上青草隻有寸許長,一塊薄石片立在墳前,月光下依稀辨得清楚,刻着的乃是亡者姓名:沈菜花之墓。上面沒有時間,也沒有立碑的親人名字,奇怪,夫家竟不允其入袓墳,而葬于這荒墳崗上,按本地風俗,這女人必是死得蹊跷。

對了,這裡莫不就是那産婦暈倒的地方。那爿荒墳地,陰氣侵入母腹而形成鬼胎之地?寒生雖然自己還未單獨替人看過病,但是一般的病理還是略知一二的。通常,孕婦的身體防禦機能是很脆弱的,各種外界的風寒邪毒很容易侵入母體,對胎兒造成影響,墳地裡陰氣重,孕婦應當完全避免接近。

凡毒物者,數丈之内必有克制之物。那個臨盆不下的産婦,受此墳地陰氣所傷,最理想的就是就近找出克制之物反制,幾千年來中醫的精髓,不就是五行相生相克,陰陽平衡嗎?

寒生想通了,尋思着這群土狗不正是那陰氣的克制之物嗎?《青囊經》上所言,真的不差毫厘。

就在此時,那墳旁土地龜裂處,一股黑氣緩緩透出地面,罩住了寒生。

草屋内,朱醫生在房間裡踱來踱去,方才已經将煎好的藥灌進了産婦的嘴裡,現在就等着看結果如何了。這個小寒生說是解手,煎的藥一扔,到現在還不回來,看來這孩子不具備當醫生的素質,自己後繼無人啊!

正想着,屋内傳來喊叫:“朱醫生,快來看!”那是産婦丈夫焦急的聲音。

朱醫生沖進内屋,吃驚地見到産婦赤裸的下身在不停地抽搐着,皮膚上出現了點狀的青色淤斑,壞了,那是皮下毛細血管破裂,怎麼會這樣?以前可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情急之下,朱醫生抽出銀針,連刺産婦的氣海、血海、箕門和陰谷四大穴,并重手撚針。片刻之後,産婦抽搐漸漸止住了,可是皮下出血點仍在增加着,朱醫生冒汗了。

黑色的屍氣包圍着寒生,并不斷地被其吸入,可是寒生卻是渾然不覺,一心隻顧去捕捉那四散亂鑽的土狗。他手疾眼快,已然捉住了三四隻,随即扯去土狗的翅膀和細足,丢進盛着半天河水的玻璃瓶裡。

寒生不知道,昨夜在千年古墓上昏迷之際,已有數十條白陀須菌絲經由鼻孔鑽入其體内。那千年白陀須乃天下至毒紅屍氣的克星,區區普通黑色屍氣根本不在話下,寒生的身體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懼怕任何屍氣了。

就在這時,寒生耳邊似乎聽到了一聲長長的嘶啞歎息。那是一個熟悉的聲音,他站在那兒,一陣清風拂過,耳邊是竹林擺動的飒飒聲。

也許是幻覺,夜半荒墳,哪裡會有人呢,他想。

寒生抓緊手中的瓶子,興緻勃勃地沿着原路返回,不一會兒,就已經看見了那三間草屋。

竈間沒有人,鍋台上擺着空藥罐,大概那藥已經煎好端進去了。寒生倒掉罐内的藥渣,将自己玻璃瓶内的半天河陳水及土狗一股腦倒入罐内,放到爐子上煎了起來。

寒生自得地走進内屋,見裡面已經忙成一團,原來産婦将喝下的藥全部吐了出來,噴了一床。

“寒生,快去再煎一罐來。”朱醫生瞥見寒生,顧不得責備,趕緊吩咐道。

“噢,知道了。”寒生應道,退回到竈間看着他的藥罐去了。

那墳地有些古怪,寒生望着藥罐子裡随着水溫上升而不斷翻來覆去的土狗,一些紅絲絲的東西浮了上來,這是孑孓的屍體,它們是蚊子的幼蟲。那長長的歎息聲在哪兒聽到過?難道是墳墓裂隙裡傳出來的?不對,死人又怎麼可能發出歎息呢?再說,死者的名字叫沈菜花,可那聲音明明是個男人……

“寒生,藥煎好了沒有?快點兒端來。”父親的叫聲打斷了寒生的遐想。

寒生将藥水瀝到了碗裡,小心翼翼地端進了屋裡。

産婦下身已經滿是出血點,皮膚下全是淤腫,已經奄奄一息了。女人的丈夫雙手抱着頭,蹲在牆角下,不停地嗚咽着。

朱醫生扒開女人的嘴巴,寒生輕輕地吹涼勺中的藥湯,慢慢地灌進去。一碗藥喂完了,寒生退回到竈間,将藥罐裡的土狗渣滓潑到了院子外面。

《青囊經》啊,但願你能救得了這個瀕死的女人,寒生心中在默默地祈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