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6頁)

大家一同拾掇好西屋,勤快的蘭兒打來水,裡裡外外、東屋西屋清掃了個幹幹淨淨。

家裡第一次有外人來住,父親特意割回來兩斤肉并打了一斤燒酒,蘭兒和寒生去地裡摘了些青菜回來,便一起生火做飯,一向冷冷清清的家裡頓時熱鬧了起來,連大黃狗笨笨也興奮得跑前跑後,眼睛卻始終盯着那坨豬肉。

燒火時,寒生悄悄對蘭兒說今晚醜時方可進行醫治,就是下舉夜一點以後,次日亥時可愈。蘭兒高興之極,連連道謝。

晚飯時,父親多喝了幾杯,一掃被關押兩天的怨氣,喝着喝着就高了,寒生趕緊扶父親回房上床睡了。

寒生躺在床上沒有合眼,扳着指頭數着牆上的老式挂鐘的報時打點,生怕錯過了時辰。

當鐘聲敲過夜半12點鐘時,他悄悄爬起來,聽着父親的鼾聲,蹑手蹑腳地溜出了東屋。

向外望去,院子裡灑滿了清涼的月光,四下裡靜悄悄,遠處的水塘邊偶然傳來幾聲蛙鳴。

推開西屋,蘭兒和她娘均和衣端坐在床上,她們一直在等醜時神醫的到來。

寒生二話不說,招呼蘭兒來到院子裡,自己手握傍晚時事先放在門後的鋤頭,來到地頭邊老樟樹下開始刨土。不一會兒,就刨了兩尺左右深的一個土坑。随即拎來了一桶水,倒在了土坑裡,然後要蘭兒用水勺子不停地舀起約一米多高,然後倒進去,再舀再倒,反複不停。

約摸将近半個時辰過去,醜時到,寒生說可以了。

“這就是‘子夜地漿水’。”寒生小心地舀了些坑底的泥漿水,拉着蘭兒來到了月光下。

他取出那條來之不易的“雷擊騎馬布”,平鋪在地上,又從懷裡掏出那包百草霜,以地漿水調和百草霜,均勻地塗抹在騎馬布上。

“閉上眼睛。”他吩咐道。

蘭兒猶豫了一下,順從地閉上了眼睛。寒生将騎馬布纏在了她的臉上,外面又用準備好的布條一圈圈地繞了一遍,最後打上了結。

“好啦,明日亥時方可拆開。”寒生大功告成,松了一口氣。

他扶着蘭兒到了西屋裡,然後退出房門,悄悄回到了東屋,父親還在酣睡着。他輕輕脫衣上床,打了個哈欠,不久就沉入了夢鄉。

笨笨腦袋伸出狗窩,目睹了這一切,晃了晃腦袋,繼續打起了瞌睡。

朱彪的家在村北頭的那棵老槐樹下,土坡上也是三間草房,房門正前方有一方綠色池塘,兩側是青翠的毛竹林。

嗯,此房甚是不吉啊,吳道明一個人倒背着手站在老槐樹底下,心底尋思道。

他是黃昏時由南山鎮革委會主任孟祝祺親自送來的,當時朱彪正在竈間煮飯,見鎮革委會主任大駕光臨,實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他對鎮上安排一位從廣東來婺源鄉村采風的老作家住在他家裡滿口答應,并保證在生活上照顧和服務好。

朱彪是一個人過活,三十多歲了還打着光棍,據群衆反映,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不但年年被評為優秀黨員,還是五好社員和青年突擊手。按理說,這麼優秀的青年,應該是不愁找不到對象的,他本人則表示說,共産黨員應先生産後生活。這些情況都是孟祝祺主任于來南山村的路上介紹給吳道明的。

此屋紅門映方塘,屋後子午不齊,應是“血盆照鏡”大兇之格局啊,居住此屋,非殘即夭,并斷香火子息。

朱彪告訴他,自己的父母均為殘疾,于兩年前先後去世,唯一的兄長“文革”期間死于械鬥。

果然不出所料,吳道明沉吟着,他擡頭望望老槐樹,此樹怕是有數百年的樹齡,虬枝骨突,皮色枯槁。“槐”者,木之鬼也,越老越易附着一些不幹淨的東西。

不過,此等兇宅又如何奈得了我吳道明呢?他微微一笑。

“聽說你們南山古時産過五色土蛋蛋,朱隊長可知曉?”晚飯時,吳道明試探着問道,目光如炬。

朱彪惶然不知:“五色土蛋,哪有這樣奇怪的東西?”

吳道明笑了笑,說道:“隻是聽說而已,你知道,凡是當作家的,好奇心都是很重的。”

鎮裡有指示,生活上要滿足這位嶺南作家的需要,實報實銷。因此,晚餐不但有酒,還炖了一隻雞,那是村中老馬頭家裡的那隻紅毛大公雞,每天早上就數它叫聲最響。

朱彪喝了一大口酒,眼睛都紅了,他神秘地對着這位“大作家”說:“吳老,您是做大學問的人,您知不知道,如果一個大肚子婆娘突然死了,肚子裡的孩子是也跟着一同死了呢?還是過一段時間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