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5頁)

“他們說你已經到縣醫院工作去了,縣裡來人剛剛把朱醫生也接走了。”蘭兒娘說道。

“這幾天發生了好多事兒,我根本沒有去過縣裡,他們是騙人的。”寒生想起上次父親被關在縣裡,同樣是受到了欺騙而被挾持的。

“他們是壞人!”蘭兒娘瞪着恐懼的眼睛說道。

“不要緊,他們不敢把老爹怎麼樣的。”寒生安慰道,他心裡清楚,那些人這樣做,無非是想逼迫他去給那個老頭治病。

“大娘,您以前的名字是叫荷香吧?”寒生突然問。

蘭兒娘一愣,随後點點頭,疑惑道:“寒生,怎麼問起這個,是蘭兒告訴你的嗎?”

蘭兒也驚訝地望着寒生。

“蘭兒的爹來自京城,姓魏……”寒生接着問道。

“是啊,孩子,你想要說什麼?”蘭兒娘不解的目光看着寒生。

“蘭兒,我找到了你的父親。”寒生說着,鼻子一酸,眼淚幾乎掉了下來。

沉默,霎時間,空氣仿佛凝滞了一般,聽得到彼此的心跳聲……

蘭兒和她娘怔怔地望着寒生,仿佛站在她們面前的是一個陌生人。

“住的地方離這兒不太遠,我昨天還遇見了他。”寒生低頭默默說道。

蘭兒她們依舊沒有說話,仿佛還沒有明白寒生話中的含義。

“他是旗人,父母雙亡,是北大的老師,五七年被錯劃成右派,下放陝西關中渭河一帶。房東家有一獨生女,名字叫做荷香,梳着兩根長辮子,勤勞端莊,上門求親的天天都有,可都被荷香拒絕了。荷香喜歡的人是他,但是他覺得自己是個右派,唯恐連累了荷香。最後,他終于與荷香私訂終身,決定一輩子耕田種地,與荷香永不分離。他離開渭河去京城處理房産和辦理相關手續,準備回來後就結婚。臨别時,荷香送給他一個荷包,裡面是荷香頭上的一縷青絲。”

“當他返回時,恰遇渭南發大水,水淹潼關,村子和荷香一家人都沒有了。他發瘋似的沿途尋找,尋遍了關中,最後一病不起。一年多以後,大病初愈,心力交瘁的他隻得回了黑龍江原籍。後來,他又多次回去過關中,可那個村子早已經不存在了,再也打聽不到荷香的下落了。他隻道是荷香命苦,早已經不在人世了。從此,他發誓終身不娶,每當月圓之夜,他都會拿出荷包,思念着荷香,望着那一縷青絲黯然淚下……”寒生說着說着,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撲通”一聲,蘭兒娘倒下了。

寒生扶住了蘭兒娘,将其抱回屋子裡,放在了西屋的床上。

“我娘她怎麼了?”蘭兒啜泣道,其實她又何嘗不明白,娘苦苦撐了這數十年,早已心力交癢,難以忍受這大悲大喜的刺激了。

寒生伸出三指,輕輕按在了蘭兒娘左腕寸口處。

他起先隻是幫助父親搗藥配伍,并未系統地學習過切脈診病,好在他自幼跟随父親走東串西,耳濡目染,道理卻也大緻明白。

父親曾經說過,腕橫紋向上約一寸長的這段脈為“寸、關、尺”三部,左右手的寸、關、尺部位分屬不同的髒腑,其中右寸反映肺的情況,右關反映脾胃,右尺反映腎(命門);左寸反映心,左關反映肝,左尺反映腎與膀胱。

此刻寒生輕輕指壓在蘭兒娘左腕的寸關之上,浮取心肺脈象,竟絲毫感覺不到,遂稍微加大力度壓至肌肉,中取也不得,全力重手按至筋骨,沉取脈象,心中暗道不好。

以寒生目前診脈的水平,尚且分不清洪、弦、滑、澀諸脈象的分别,隻是摸着脈搏感覺萬分虛弱,仿佛螺動般,氣血兩虛虧。他知道,蘭兒娘是承受不了丈夫仍在人世的消息沖擊而倒下的,人的七情:喜、怒、憂、思、悲、恐、驚是最容易引起内傷的,她是思悲而經年,突又喜之極緻,大起大落,心肝髒器終無法承受,造成了嚴重的内傷。

寒生拇指掐住了蘭兒娘的人中。

一會兒後,蘭兒娘悠悠醒轉來,登時淚如泉湧,口中喃喃道:“他現在哪兒?”

“您躺着好好休息,我這就去替你找他回來。”寒生說道,伸手拉蘭兒來到大門外。

“寒生,我娘不要緊吧?”蘭兒淚痕猶在,楚楚可憐。

寒生安慰道:“你娘的心病乃多年郁結而成,心病還需心藥醫,我這就去将山人帶來。”

“他真的是我爹?”蘭兒還是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