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從前想去城中看百戲時，阿陶姐姐總會叫我替她采買一些随處可見的器具。
果不其然，女公子在鹿飲岩繪了兩日山水，又要去東山看杏花。
我在杏花樹上吃竹邬給我帶的杏酪、梅幹，不時指使竹邬搖晃樹枝，以便女婢拾撿杏花，制成蜜釀。
瓷罐封埋那日，女公子又帶着我們登上北坡，尋清泉烹茶。
流水淙淙，再一次聽到我歡快地說最喜歡他、想同他成親時。
竹邬在浮翠之間摘下了鬼面。
我腦海中蓦地蹦出謝先生形容殿下的話。
什麼「岩岩若孤松」「軒軒如朝霞舉」，這些話用在竹邬身上也毫不違和——如果不是額間獬豸刺青，我幾乎以為站在我面前的是長陵王殿下。
不，還是不一樣的。
殿下從來不會用這樣明亮的目光看着我。
殿下是高高在上的玉人，喜怒不形于色，他不會像此時的竹邬這般，小心翼翼，又有些倉皇、又有些艱澀地看着我：
「我也最喜歡鵲枝。」
他努力朝我笑，但那個笑好難看：「可我是殿下的影。沒有自己的名字，沒有自己的身份，甚至……沒有自己的臉。」
「鵲枝，我不相配你。」
13
那日之後，竹邬不再露面。
他仍然護衛在女公子身邊，但就如同在殿下身邊那樣，隐藏在無人察覺的暗處，靜靜守候。
女公子問我：「你們鬧矛盾了？」
我搖搖頭。
沒有鬧矛盾。
但是我想了又想，也沒想到，竹邬沒有名字、沒有身份、甚至沒有自己的臉，跟相不相配有什麼關系。
明明他有比殿下還明亮的眼睛、有能記得我所有喜好的聰明腦袋、有比阿陶姐姐還會梳頭發的巧手，還比謝先生更會念話本。
可我笨，不知道怎麼把這些告訴他。
我得好好想想，等想好了，一股腦地告訴他！
竹邬不陪我玩，女公子也不愛出門了。
她轉而叫我去她客居的院落，有時候叫我舞劍給她看，有時候也給我彈奏一曲。我不懂琴，她不懂劍，但不妨礙我們都覺得對方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