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米叔,做的面條這麼好看,下手是真重。
是把鹽罐子打翻了嗎?
她咬着滿嘴鹹苦的面條擡頭看向對面,米叔坐在那裡沒動筷子,隻是看着她,好像在等她的評價。
她隻能淡淡地笑了笑,“米叔的手藝真不錯。”
米叔無聲地點點頭,右手将面具擡高一些,露出鼻尖下的部分,左手拿起筷子。
鹿之绫看到他臉上張牙舞爪的傷痕,一根根爬得連嘴唇都皺起來,幾乎看不清什麼唇色,這人……也是真苦。
米叔用左手使筷子,大口大口地吃着面,看不出一點不适。
好吧。
他不是下手重,他是口重。
鹿之绫低頭繼續吃面,趁着米叔不注意,把煎雞蛋在清水裡過好幾遍才咬下去,還是鹹得她腦子發懵。
勉強填飽肚子後,米叔就站起來利落地收着碗筷進去清洗。
鹿之绫看他動作麻利,也就沒和他推來推去,重新坐回門口的小木凳上折元寶。
蟲鳴聲此起彼伏,小蟲子循着燈光跳落進來。
鹿之绫用噴霧在門口噴灑一圈,淡淡的香味散開,飛蟲便不敢造次。
她把折完的一箱元寶放到旁邊,重新拿出一個紙箱打開,繼續折金銀紙。
餘光中有身影掠過。
米叔拎着一張木凳走到她對面,挨着門坐下來,拿起一張金銀紙看着她的動作跟着折起來。
“米叔,不用你幫忙,你去睡吧。”
鹿之绫見狀忙道。
聞言,米叔從懷裡掏出手機,打出一行字遞給她看——
字字真誠。
怎麼和封叔一樣這麼叫她?
鹿之绫有些不太适應,輕聲道,“真的不用,米叔,家裡房子多,我也隻是借一處地方給你,談不上什麼收留,你去吧。”
從江北逃命到江南,肯定累了。
米叔收回手機,沒再打字,但也沒離開,繼續折金銀紙。
也是個固執的人。
鹿之绫見他這樣也沒再堅持,隻折着自己手上的元寶,不時看他一眼,發現他的速度逐漸加快,發現他始終慣用的都是左手用力。
月色籠下整片荷花池,窄窄的小石橋被染上一抹别樣溫柔。
鹿之绫呆在家裡不怎麼刻意去感覺時間,困了就睡,不困的時候洗洗刷刷,或者找一處靜靜坐着,一天也就過了。
這會夜色濃郁,她折着折着,頭不住地往下點,手中的金銀紙幾乎掉下來。
雙睫墜着,斂不住眸中的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