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除了娘,哥哥姐姐還有父親都不怎麼陪我,府上下人與我說話總是帶着疏離感,因為邊關很亂,我也鮮少能出去玩。
一肚子話憋着難受,就養成了寫日錄的習慣。
算一算,寫了有十四年了,匣子裡十幾本厚厚的日錄,字迹從青澀歪斜到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全都是我的回憶。
既是日錄,裡面有些話便是連阿蓁也不知道的!
現在看到她在翻,想到裡面曾經記錄過的一些東西,我臉紅如火燒雲。
這不是公開處刑嘛!
7
這厮怕看不清,估摸着是将全府的蠟燭都點上了,屋子裡走兩步都得拎着褲腳。
我在她身邊急得團團轉,想阻止她卻阻止不了,隻能眼睜睜看着她翻閱我的日錄。
啊,真想兩眼一翻,鬼生這輩子就過去了。
「等我長大了,我要種好多好多的糧食,讓岐城百姓頓頓都能吃飽。」
「等我長大了,我要養好多好多的雞,督促它們多多生蛋,讓岐城的小孩每天都能吃到糖水蛋。」
「等我長大了,我要賺好多好多的錢,給受傷的大哥哥大姐姐買糖糕。」
……
這大概是我八九歲的時候寫的,紙張已經泛黃,上面的墨迹也帶着歲月的痕迹,隻怕稍稍磨損就看不清了。
阿蓁就這麼一點一點翻着,從我八九歲的青春無邪了解到我嫁為人婦後的一肚子牢騷,中間夾雜着我對阿爹阿姐不疼我寵我的怨怼。
一匣子的日錄,她翻了一天一夜未合眼。
屋内一地凝固的蠟油,她起身,踉跄兩步後,看着一屋子寂寥,忽而憯然。
「怪我,」她道,「怪我與你太過疏忽,竟不知你心裡藏着那麼多事兒。」
我沉默。
她可半點沒疏忽我。
自從她當了我的婢女,我寫日錄都是偷摸寫的,寫完藏起來還得上好幾道鎖。
「沒有所謂的霍家真假千金,」她撫摸着匣子,動作溫柔,「霍家人看重我,是因為我可能是……」
她頓住,抱着匣子來到了我的靈堂。
我其實半點不想看到我的屍體,過去兩天了,這會兒屍體肯定更難看了。可心中好奇阿蓁剛剛說的話,還是選擇挂在她肩膀上,跟着來到了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