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說得好。”黛玉在心裡腦海裡細細地過了一遍沈眉莊的話,“可這和太後有什麼關系呢?”
“咱們皇上雖然是太後親生,可到底不是放在跟前兒養大的,母子情分不過爾爾。而且為了先帝九子奪嫡時候的事情,十四貝子至今仍然留在景陵,太後娘娘對此也頗有微詞。”甄嬛想起舊時,槿汐和她閑聊提起的一些陳年往事,再結合上平時聽皇上嘴裡提到和太後相關的隻言片語,很快就把所有的事情串到了一起。
“所以,咱們皇上的孝心……”黛玉沒有把話點明,把後半句咽了回去。“再加上咱們宮裡除了皇後是太後的侄女,還經常去看望太後,其他并沒有誰是成日裡在太後面前盡孝的。如今太後經常生病,這是咱們的機會。”
“沒錯。太後誠心禮佛,前段時間我已經把手抄的佛經挑了一部分好的送去了寶華殿和慈甯宮,想來也有些日子了。”眉莊頓了頓,“但是隻怕分量仍是不夠。玉妹妹,雖然你位份不高,可如今你身懷有孕,要是能一起同往,勝算怕是會大一些。”
黛玉低下頭,想了一會:“好,不過最好是等芳若姑姑來了以後,我們再走。而且走之前,我們須得再去看看淳兒。”
“芳若姑姑?”甄嬛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怔了怔。
“對。今天皇上離宮之前,妹妹特意和皇上求了一求。如今我和淳兒都有孕,這延禧宮須得有個老成的嬷嬷,才能防着别人的手伸進來。能有個禦前的人,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好,那我們去看看淳兒。”
和淳兒告辭後,姐妹三人稍作梳洗,整頓衣裳,便傳了轎子啟程前往壽康宮。
其實誰不知道,蘇培盛這麼多年,給皇上辦事辦老了的,怎麼可能連餘氏這樣的事情都做不好。可他如今卻放出風來,說處理不好,追根究底不過是想找個“做主”的人。
畢竟是皇上曾經盛寵過的人,保不齊哪天他就後悔了覺得下手太狠發了飙。
槍打出頭鳥,高位嫔妃唯恐避之不及,低位嫔妃說不上話。前朝大臣不能對後宮之事插足置喙,後宮嫔妃出了頭隻怕會有失寵的危險。
所以若是太後能出面下旨,處死餘莺兒,那會是最好的結果。
說實話,下決定的時候自然是氣定神閑,可走到宮門口,還是不自覺地生出了幾分忐忑。
“麻煩公公通傳,臣妾鹹福宮貴人沈氏,攜碎玉軒莞貴人甄氏以及延禧宮玉常在安氏,求見太後。”沈眉莊鼓起勇氣,向門口的公公恭恭敬敬地說着。
“不好意思三位小主,太後身體不适,現下剛喝了藥,正在歇息呢,不見人。”
三人互相對視了兩眼,心下不由得有點子驚訝,在太後門前竟然這樣明目張膽地要好處。
眉莊使了個眼色,采月便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藏藍色金紋福字的荷包遞了過去:“臣妾三人到底入宮不久,很多事情有不周到的地方,還望公公海涵,行個方便。”
那公公掂了掂手裡的荷包,心下滿意,嘴角笑成了彎月,露出幾顆黃牙:“三位小主在此稍候片刻,奴才這就去給幾位小主通傳。”
望着那公公小跑遠去的背影,黛玉喃喃:“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果然如此。”
不一會,那公公便回來了:“太後傳幾位小主,三位小主,請吧。”
三人皆是第一次進入這壽康宮,隻覺得與别處殿宇都不相同。皇後娘娘的景仁宮是大氣端莊,追求渾然天成的自然;華妃娘娘的翊坤宮是富麗堂皇,追求極度的精緻與華美;敬嫔娘娘則是素雅簡約,處處低調着透出品味。
而這壽康宮,用古樸二字來形容,似乎最為恰當。走過那陳設了松柏等四季常青的甬道,幾隻仙鶴正在閑庭漫步,都是福壽綿長的好意頭,地上的花磚取“步步生蓮”的佛家寓言也雕了蓮花的模樣。殿裡四處陳設的古董自不消說,唐朝的瑪瑙鎏金杯,宋朝的雨過天晴瓷,元朝的青花龍紋罐,還有明朝的白玉如意結。而那些擺放在那靜靜不動的家具,看得出有了些年歲,卻保養得極好,被天長日久的悉心擦拭養出來一股子曆久彌新的溫潤光澤。
踩在波斯進貢的羊毛地毯上,穿過珍珠串紅瑪瑙的珠簾,便見到太後斜靠在軟榻上。因是病中,也沒有做太多打扮,穿了一身流黃團福金線織錦的旗裝,繡了萬字不到頭的紋樣,頭上用一支金色镂梅花的扁方固定發髻,又插了一支紅寶石墜東珠的短步搖略作裝飾。手邊是一個景泰藍掐絲琺琅的水煙壺,一盤柑橘和一份牡丹卷。
“臣妾碎玉軒莞貴人甄嬛臣妾鹹福宮貴人沈眉莊臣妾延禧宮玉常在安陵容,給太後請安,太後萬福金安。”
三人皆萬分謹慎地行了一個極為标準的大禮,微低着頭不敢擡起。
隻覺得有一道淩厲的目光在身上掃過,黛玉手心裡滲出了些許冷汗,沒想到太後這一對看起來如秋水一般的含情目,竟然會有如此厲害的時候。
好在太後也并沒有為難她們:“起來吧。”
三人暗暗舒了一口氣,起了身按着次序站在一邊。
“你便是那有孕的常在?”
黛玉沒想到第一個提的會是自己,定定心走兩步上前行禮:“回太後的話,臣妾正是常在安氏。如今月份尚淺,剛滿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