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4頁)

婉轉承恩,郎情妾意,這快活的日子最終被一個叫安陵容的賤人毀了。那日我不過是說了她沖撞我的實情,扭扭捏捏的嗓音着實惺惺作态令人惡心,沒料到皇上卻因此黑了臉。

褫奪封号,被貶為官女子,遷出鐘粹宮。

我恨,這恨意日日夜夜如油鍋煎熬着我,讓我茶飯不思,不能安眠。那賤蹄子定然是說了什麼讒言蠱惑了皇上,皇上和我除夕相遇,那麼美好,怎麼會對我無情至此。

而那起子沒根的小太監,還說得了廈公公的吩咐,要多多照顧我。聽着這種說辭,我隻覺得像是幹渴時好不容易找到一口泉水,把頭埋進去以後才發現那是條臭水溝,咽不下又吐不出,四肢百骸如被爬蟲侵占撕咬,頭皮發麻的感覺沿着脊梁一路向下冰涼到腳尖。

都是安陵容,是她又讓我陷入這被太監欺侮的境地。

尤其他們還搶了我的包袱,我眼睜睜看着娘的那朵絹花掉落在地,被一腳踩碎。

仿佛一朵真正開敗了的花朵,被玷污,被碾碎,生命的氣息被吹走。

然後曹貴人就帶着笑意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她拿着我放在佛龛上寫了安陵容名字的布娃娃,轉身說她可以幫我實現願望。

既如此,一無所有的我,還有什麼需要顧忌的。

有華妃娘娘、麗嫔娘娘和曹貴人的助力,一切仿佛都進行得很順利。我在自己的屋子裡唱着曲兒,就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她秋風落葉凋零的樣子,讓她失去她自以為好的一切。

但是天不從人願,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事,因為那貌似天真實則心機慎重的淳常在敗露了。我被扔進冷宮,他們說玉常在歡常在還有莞貴人全都是我暗害的。我知道這時候的我已經辯不過他們了,畢竟曹貴人身邊的音袖帶過來的那封家書,絕了我說出一切的心。

爹說,他過去錯了,荒廢了太多的時光。後面他會好好振作起來,振興餘家。還說他去新修了娘的墳,若是娘知道我在宮中得寵了必然也會高興。末了還告訴我說,我未見過的繼母,現在已經有了身孕……

我聽着皇上賜自盡的旨意,絕望地閉眼。我隻想再見他一面,再見一面。

難道世間的男兒真就如此薄情寡義?

“是妾孽深命蹇,遭磨障,累君幾不免。梨花玉殒,斷魂随杜鵑。”

《長生殿》啊《長生殿》,我唱了那麼多年。卻忘了這首曲子講的到底是什麼。最是無情帝王家啊!

我看到博爾濟吉特貴人進了房間,哈哈!就當是我欠她的,我罪有應得。

罷了,罷了!

娘,對不起,終究沒有活成你想要我活的樣子。

花落了。

話說沈眉莊得了個“惠”的稱号以後,因着本身其家世就不俗,自入宮不久就跟着皇後開始學習六宮事宜,如今還在太後跟前的臉,在這一批新人中聲望頗高。現在在宮中,她的聲勢已經隐隐超過了甄嬛,基本上成了嫔位以下的第一人。

這六宮中貫是會見風使舵的人,如今眉莊走到哪兒都有着一群巴結讨好她的人。好在她從小家教頗嚴,縱使如此仍能把持住自己,沒有去說些她不該說的話,做些不該她做的事情。

如今去圓明園的日子也定了下來,欽天監看了天象,說五月十二是個極好的日子,那日出行必然是風和日麗,一路暢通無阻,平平安安到達目的地。

這日,皇後喊了眉莊來看賬本,甄嬛和黛玉左右無事,便也都齊齊來了待在旁邊。午時剛過,日頭斜着照在院子裡的牡丹花上,偶有幾隻麻雀飛過。内殿正中的盛着的冰塊已經化了一半,幾塊浮冰時不時撞到這彩釉鳳紋大缸上,發出“叮”的響聲。幾個宮女站在自家小主的身後打扇子,而胤禛則倚靠在窗下的松花蜀錦軟枕上和幾個人一起閑話。小幾上擺着新貢的剛在井水裡面湃過的葡萄和西瓜,不似冰鎮那麼傷胃,剛好甘甜又清爽,倒是難得的閑散光景。

沈眉莊一頁頁地查看着手上的賬簿,邊看邊報着賬目:“寶華殿的法師做了四場法事,共支出香火錢是一千八百兩。天氣熱了,各宮各處的宮女、太監們,添了晌午的一碗綠豆湯解暑,每日所得的銀錢是三十二兩。”

“慢着。”宜修柔柔地擡了擡右手,若有所思道,“一天的綠豆湯是三十二兩,那一個月呢?”

“一個月九百六十兩。”眉莊略微掐指算算,便報出來了。

宜修聽到,略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向了胤禛:“富從簡中來,雖然是一碗綠豆湯,但長年累月下來的話,倒也是筆大數目。”

胤禛閉着眼睛聽宜修說完:“皇後說的是,隻是這筆開支從先帝手裡就有了。若是突然斷了,隻怕底下人心中有怨言。”提到“斷了”兩字的時候,他擡了擡眼皮,瞥了一眼皇後的神情,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眉莊對此很是贊同:“皇上說的是。主上恩遇,奴才們做事才盡力盡心。這筆開支倒是省不得的。”

“莞貴人,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