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妃這話倒是激将了,若是莞妹妹不跳,那便掃了曹貴人和歡貴人玉常在的顔面,也掃了大家的興緻。若是舞了,如果舞得不好,也難免落了笑話。舞得好就罷了,隻是若仿了純元皇後之舞,那恐怕是對先皇後不敬了。”
這大概是入宮這麼久,齊妃說話最有條理最聰明的一次了吧。
黛玉還在斟酌該怎麼開口,沒想到十爺竟然插上了嘴:“皇上,臣弟在外聽聞,皇上又得一位莞貴人,才貌雙全,卻一舞不會。恐怕,連臣弟府内的歌舞伎都不如啊!這樣怎能侍奉皇上啊!”
“哎,女人無才便是德呀!跳什麼驚鴻舞啊?隻是長得賞心悅目也就是了!”恒親王這話,像是開脫,可也隻是在幫胤禛開脫,不過是在踩着這殿上所有的女人們幫胤禛開脫。
“如此說來,這才貌雙全倒成了浪得虛名。隻是,以色侍人,更顯得皇上以貌取人喽。”
這下,就算是皇上現在開口拒絕,隻怕也是側面印證了這句“以貌取人”,落了下風了。
黛玉隻覺得悲哀。前世自己也曾被比作戲子說長得像,可那時寶玉和衆姐妹們也不過是無心的頑笑話。雖說後來自己和寶玉鬧了一場,也不是大的問題說過笑過也就好了。現如今,聽到“歌舞伎都不如”這麼明擺着被踩在泥裡的話,還要面如春風般大方不生氣,呵。
幾次三番提到純元皇後,再加上敦親王這略有些不知好歹的言論,宜修也有些冷了臉。後宮裡再怎麼鬥也是家裡的事情,被一個臣子當面指手畫腳的算個什麼事兒?
“驚鴻舞易學難精,還是不要作了,換個别的什麼。”宜修狠狠地剜了一眼曹貴人,真是不識大體!
“啟禀皇上,莞姐姐素來醉心詩書,并不曾歌舞用心。臣妾想不如讓姐姐填詞一首,為公主賀壽吧?”
一陣寂靜,每個人懷着自己的小心思看着最高處的帝王。
胤禛擡頭:“宮中許久不演驚鴻舞,朕倒也想看一看。莞貴人,你随便一舞即可。”
甄嬛低頭,暗暗歎了口氣:“那就請容臣妾去更衣,片刻即回。”
“更衣就罷了,隻要不是尿遁就好。”敦親王面向自己的福晉,自以為說了句很有意思的頑笑。
可殿中所有的人聽到這句話,都感覺自己身體一僵。
要不是這人是個草包,還有這樣的生母,隻怕早活不到現在了。
“皇上面前,别說醉話。”敦親王福晉倒還有些懂事,怼的老十面色讪讪,正了正身子乖乖坐好了。可殿内的氣氛……還是有些一言難盡,沉悶得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夕,在太陽底下曬着臉上還蒙了一塊潮濕的帕子,讓人喘不過氣來。
現下,甄嬛這不管跳與不跳,好與不好,都是騎虎難下。贻笑大方失了寵是小,若是真的被冠上了對先皇後不敬的帽子,打入冷宮都是輕的了。
想到這兒,黛玉起身,重又拜了拜:“皇上,看這殿中的對聯,‘景麗瑤墀,鸾鶴翔空騰慶藹;春回瓊島,魚龍獻瑞展新圖’,可知莞姐姐這驚鴻一舞也正是印證了這對聯的祥瑞之兆。俗話說,好事成雙,既如此,臣妾雖技藝粗陋,卻也願順應這下聯獻上丹青一副,與莞姐姐一起為溫儀公主及大清祈福,還請皇上允準。”
胤禛有些意外:“哦,以前竟不知你還會作畫?”
“雕蟲小技,隻是閨閣塗鴉之作,不足挂齒。”
“既然你有這份心,就放手去做吧。”
“便請皇上稍等片刻,容臣妾去準備一二。”言罷,黛玉就在紫鵑的攙扶下轉身出了殿,把殿裡那些好奇和探究的眼神扔在了背後。
到了偏殿,黛玉進門便看到浣碧抱了一件水紅色漸變的長袖舞衣,如同殿前湖中的荷花。層層疊疊蕩開的裙擺,長袖曳地,腰帶上墜了飄帶和珠鍊,這樣舞動時既飄逸又會有幾分力量感,和舞蹈的主題也算是相得益彰。
甄嬛見到黛玉,稍有些意外,忙扶着黛玉坐下:“妹妹,你怎的來了?”
“姐姐,你該是會跳的,對吧?之前在府中,有見過你跳舞。”黛玉沒有回答甄嬛的問題,反而是抛出了一個新問題。
“是……”甄嬛有些遲疑,“可是我當初也确實是因為純元皇後,才開始學的驚鴻舞,現下隻怕……”
黛玉淺笑:“都說姐姐博學多才,怎的連眼下現成的解法都忘記了?可還記得唐玄宗是如何評價梅妃的驚鴻舞的?”
“唐玄宗說……吹白玉笛,作驚鴻舞,一室光輝……白玉笛?”甄嬛終于找到了這個關竅所在。
“對,白玉笛。”黛玉搖了搖手中的團扇,“妹妹剛才已經和皇上秉明,會在姐姐表演時作畫。屆時姐姐手中有了白玉笛,隻要再刻意改些舞步,這關或許就得過了。”
“妹妹的主意甚妙。”甄嬛退了一步,給黛玉行了個萬福,“多謝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