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9頁)

胤禛覺得這現場的氣氛有點開始不可控了,于是指着果郡王,頓了頓,開口轉了話題:“老十七,你可算是來了。遲到早退總有你,今兒來晚了,可得罰酒三杯。”

“皇兄說笑了。臣弟剛才借笛給新嫂,方才成就了這驚鴻一舞。皇兄就看在新嫂的面子上,大發慈悲放臣弟一馬吧。”允禮伸手作揖,深深低下了頭。

“怪道這笛音如此精妙,原來竟是你的長相守。行,那三杯可免,可是給溫宜祝壽的禮物可不能少。”胤禛一笑,指那空出來的席位示意允禮入座。

“皇上看臣妾說的如何,莞貴人果然聰慧,能作尋常人不能作之舞。想必這舞姿,也不遜于當年的純元皇後吧?”

“曹姐姐這話有意思。”淳兒放下了手裡的西瓜,用手絹擦着手指上的汁水。“姐姐剛才還說女子皆能舞,怎的突然就變成了尋常人不能作之舞?莫不是姐姐私下裡也練過?隻是跳的不盡如人意,所以不好意思展示給我們大家觀賞觀賞。”

“那曹貴人你自己練了不自己上來跳,反而讓莞妹妹跳,可有點不厚道了。”欣常在接了淳兒的話頭,用調侃的語氣說,“不過今天是溫宜的壽辰,你身為溫宜的額娘,也是穩重一點接待賓客才好。”

曹貴人心頭一跳,這是在說她不配為溫宜之母嗎?

“本宮記得,純元皇後作此舞的時候,連華妃都還沒有入府,更别說曹貴人你了。你又如何知道純元皇後之舞如何,你又怎麼拿莞貴人之舞與之相較呢?”

宜修溫柔的話裡帶着森然的冷意,曹貴人隻覺得一滴冷汗順着脊梁從脖頸流到了腰間,連忙下拜:“是臣妾冒失了,臣妾也隻是耳聞,不能得見故皇後之舞姿,是臣妾之憾。”

“跳這麼久了,累不累?”

“臣妾不累。臣妾未能得見純元皇後之風采,實在是臣妾福薄。臣妾今日所作驚鴻舞,是拟梅妃之态的舊曲,也是和玉妹妹一起映襯殿中這對聯的吉兆。螢燭之輝,怎能與純元皇後的明月之光相較。”

“玉常在,還在猶豫什麼,莞貴人既然都提到你們兩人一起映襯這殿中對聯的吉兆了,那就快把面前這幅畫作給大家觀賞一下吧。”

見曹貴人閉嘴不言地坐下,祺常在倒是開了口。她暗自思忖着,這玉常在小門小戶的出身,聽聞她剛入宮時就是一股的小家子氣。雖說承寵以後沾染了些皇家的貴氣,但這書畫一類怎麼也不是尋常官家女兒有能力精通的。

如今甄嬛已經是不能踩了,那怎麼也得踩這玉常在一腳,不然她可怎麼向上爬。

紫鵑上前托起畫卷,在殿中走了一圈,展示給了衆人。

隻見畫中是一看不清面目的女子,舞袖于一亭台樓閣間。青松翠竹,鴻雁高飛,遊魚潛越。筆觸細膩,虛實相襯,頗有意趣。隻可惜筆力不足,很多轉折處仍有些不自然。不過此畫緊扣主題,也是個極好的意頭。

畫旁邊有一行小字:“若乘鴻雁勤舞袖,何歎落梅倚樓東。”

黛玉上前盈盈一拜:“皇上,臣妾技藝微末,也隻是給大家娛樂一下而已。此畫贈與溫宜公主,願公主日後可有沉魚落雁之貌,可也要謹記時時勤勉。”

胤禛眯了眯眼,咀嚼着這兩句話,目光又在大殿裡逡巡了幾輪,不由突然一笑:“妙,甚妙。此畫,朕就代溫宜收下了。你既有身孕,站了這麼久也辛苦,快回席坐下吧。莞貴人,你,坐到朕的身邊來。”

“謝皇上。”

此話一出,之前各懷小心思的人們也都歇了,胤禛這句話約等于一錘定音,此舞是斷斷不會對甄嬛有什麼不利的影響了,反而還讓她在胤禛心裡的位置更上一層樓。而黛玉的畫作雖然不是什麼驚世之作,可水平尚可,再加上她剛剛與甄嬛交相輝映的場面,也足以讓她不落人口實了。

甄嬛和黛玉剛回到位置上坐好,便聽得酒杯落地的清脆,和“咳咳”的聲音。擡眼望去,竟是華妃。

“華妃,你是怎麼了?”身為皇後,宜修自然該關懷的。“這麼好的日子,你幹嘛要掃興啊?”

華妃皺着眉頭,嘴唇微微顫抖,眼眶裡盛滿了水光。她都已經擺好了泫然欲泣的架勢了,結果皇後後半句出來讓她差點沒繃住。

“臣妾并無什麼委屈,隻是見莞貴人作驚鴻舞,一時觸動情腸,才有所失儀。”華妃順着頌芝攙扶直起了身,半垂着眼簾,委委屈屈地說道。

真可惜,曹貴人的位置正在華妃身後,她扶額的樣子華妃也看不到。

“昔日純元皇後作驚鴻舞的時候,你尚未入府。如何會有情腸可觸?”

“臣妾閑來翻閱詩書,見有唐玄宗梅妃《樓東賦》一篇,讀來觸動驚心。驚鴻舞,出自梅妃,為得寵時所舞,《樓東賦》則寫于幽閉上陽宮之時。今日見驚鴻舞,而思《樓東賦》,臣妾為梅妃傷感不已。”

胤禛的臉上浮現了一種奇怪的神情,似是想笑又是無奈,還帶着點了然和疲憊。

“你一向不在詩書上用心,怎的開始讀起這些來了?”

“臣妾愚昧,聽聞詩書可以怡情養性。臣妾自知無德無才,若不修身養性,實在無顔再侍奉君王。”華妃說着話,一滴淚就在眼眶間閃着淩淩波光,直到最後一句,才恰到好處地滴落至腮邊。她含羞帶怯地用絹帕擦去眼淚,微微低頭,隻擡眼眸望着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