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就你嘴甜。”黛玉說着,稍稍側身就看到了不遠的轉角處一片明黃色。黛玉深吸一口氣換上了一副得體的笑容,盈盈下拜:“臣妾恭請皇上聖安,恭請皇後聖安。”
“免禮,你怎麼在這裡?”胤禛遠遠就看到了黛玉的身影,語氣聽不出什麼喜悲。
“回皇上,臣妾方才在敬妃娘娘宮中,帶了兩個孩子去和憶歡公主作伴,不料聽到年嫔動了胎氣的消息。敬妃娘娘近期主持後宮自然責無旁貸現行過來了,臣妾在鹹福宮候了半個時辰也沒得到消息,心中有些擔心,便前來看看。”
“玉貴人很是關心年嫔呢。”宜修微笑着,一身明黃色朝服添了幾分皇家特有的威嚴,“若是後宮姐妹都像玉貴人這般,想必這後宮自然和氣一團。”
“那你看到什麼沒有?”
胤禛的語氣有些沉,黛玉心頭一跳:“臣妾記着皇上說過,年嫔娘娘禁足,不允許外人探視。所以臣妾隻是在宮門口候着等消息,并未進入翊坤宮。”
聽到黛玉這樣說,胤禛的眉頭松快了些,聲音也舒緩了不少:“嗯,難得你有心。一起進來吧。”
黛玉本以為,按着胤禛的性子,應該會讓她直接回宮,不料竟然是讓她跟着進翊坤宮。可眼下明顯不是可以拒絕的時候,于是她咬咬牙,跟在胤禛和宜修後面進了翊坤宮。
說起來,這還是黛玉第一次真正進入翊坤宮主殿。之前隻聽着年世蘭和宜修鬥嘴時說過翊坤宮有多華麗,如今真的身在其中,才算是了解了年世蘭之前為何會如此說。
按理說,之前年世蘭最高升到了貴妃,也不過是白銀六百兩的年俸,妃位更隻有三百兩,殿中擺件一百餘件——而皇後卻是一千兩,一千多件的擺件。現在在年世蘭不僅年節大興賞賜,整個翊坤宮看起來也極為奢華,比起宜修的景仁宮有過之而無不及。
黛玉細細打量着四周,饒是見識過多少奇珍異寶,翊坤宮的富麗堂皇也讓她心中有着微微詫異。就算是先帝寵愛溫僖貴妃,好好整修了翊坤宮。加上胤禛寵愛,賞賜了衆多金銀珠寶,翊坤宮也斷斷不該華麗至此。
隻怕這年氏一族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事情沒少做。
黛玉很快定下神,恢複了平靜的神色,恢複了之前不卑不亢的模樣。這一幕落在胤禛和宜修的眼中,兩人心裡不禁暗暗有了些計較。
胤禛自然是稍稍有些欣喜,眼前的可人兒似乎總能給他帶來新意,像一塊挖不盡的寶藏,用心探究下,總會給他帶來不一樣的東西。
宜修則是相反,這樣能沉得住氣,真真是一棵可以為自己所用的好苗子。隻可惜……當初第一次侍寝過後沒有及時把她碾壓到塵土裡,如今她一對龍鳳胎在手,即将封嫔,弟弟又成了伴讀,已經不是那個容易拿捏的縣丞之女了。
收回思緒,胤禛大步進了内殿。看着床榻上的那個女子,胤禛心頭巨恸。
“世蘭!”
回到延禧宮,黛玉第一時間去了兩個孩子的房間。兩個孩子都已經睡下了,黛玉坐在搖籃邊上,看着孩子平靜淡然的睡顔,心中的驚濤駭浪才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被撫平。
剛才在翊坤宮她聞到了什麼?
雖然空氣中有艾灸燃燒的嗆鼻氣息——那是為了年世蘭保胎止血不得不做的事兒,也掩蓋不了那道極淡極淡似有若無的麝香氣味。
而且她雖然沒有四處走動,但是就憑她的感覺,就光她坐過的雕花椅,旁邊立着的青花花盆,連那殿堂之中立着的紅漆柱子的裂縫裡都透了一股麝香的味道。這樣看來,隻怕翊坤宮所有的家具器皿都在這麝香中浸淫了許久。
也就是殿中忙亂得很,沒有人端茶倒水,不然她都不知道面對這一杯茶,該如何拒絕。
吹熄蠟燭,隻留了稍遠的一盞燈,方便奶娘夜裡起來帶孩子。黛玉叮囑了奶娘幾句,便掩上房門回了自己的寝殿。
“小主,已經二更了。奴婢早已經熏過帳子了,現在不會有什麼氣味。您喝完這杯槐花蜜去去火,就早些安置吧。”紫鵑端來一個白瓷祥雲盅,晶瑩淡黃的蜜水在燭光下漾着微微的光。
黛玉接過,小口小口抿着,清甜的蜜水帶着槐花香,讓焦躁的五髒六腑潤澤了些。
“你這丫頭倒有心,怎的知道我要去去火?”黛玉把白瓷盅放到了紫鵑捧着的托盤裡,用絲帕細細擦了嘴,坐在了貝母钿花妝奁台子前卸下了钗環。
“奴婢跟着小主這麼久,也該有些長進了。奴婢一開始沒有想明白,但是後來還是反應過來了。皇上和皇後不在宮中,内務府哪有那麼勤快的?就算是上頭下了命令,急着給牆壁上漆,那也斷不會選擇這夏日下午日頭正高的時候。這漆塗上去,隻怕很快就又要幹裂,補了和沒補又有什麼區别呢?所以那隻可能是站在那裡探消息的人,隻不過是哪個宮裡的,就猜不出來了。”
“是啊。若我當時進了翊坤宮,必然會有人在皇上面前說到此事。雖說事出有因,可是這也是違反了皇上的命令。若皇上有心護我,隻是訓斥幾句便罷了。若是有人煽風點火,皇後又在跟前,隻怕……會把我和年嫔的事情扯上關系。”黛玉看着鏡中的自己,手中的梳子停了又停,心中隻覺得一陣陣的後怕。
察覺到黛玉心情不對,紫鵑拿過了梳子,幫黛玉的一頭青絲梳通順:“小主别多想了,這事兒已經過去了。您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
黛玉“嗯”了一聲點了點頭,讓小丫頭打來熱水,洗漱了一番就上了床。
本想着平心靜氣,或許就能安安心心睡去,可黛玉在床上翻來覆去還是睡不着。閉上眼睛,黛玉就想起白天在翊坤宮的所見所聞,想起年嫔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