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3頁)

本想着平心靜氣,或許就能安安心心睡去,可黛玉在床上翻來覆去還是睡不着。閉上眼睛,黛玉就想起白天在翊坤宮的所見所聞,想起年嫔那張臉。

麝香,年嫔那為什麼會有麝香?黛玉用指甲輕輕摳着枕頭上的花紋,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讓她“騰”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之前就說年嫔在府中曾經有孕,可被端妃的一碗安胎藥生生斷送了腹中男胎。雖說她一直金尊玉貴地養着,但還是傷了根本,所以多年一直未曾有孕。

若端妃真的罪大惡極,怎會在胤禛登基後也封了和年世蘭平起平坐的妃位?這些年來,年世蘭憑借着自己有協理六宮之權,一直克扣端妃的份例,也不許太醫去看她,她是如何在可以随便賞賜一丈紅的年世蘭手下,憑借自己缺醫少藥地苟活到現在的?

難道是年世蘭忌憚她齊月賓的家世?怎麼想也不可能。況且上次溫宜生日端妃出場之時,很明顯胤禛很是尊重她,連項圈是陪嫁這樣的小事都還能記得,隻怕也在一直有讓人暗中照顧她。

所以,這一碗安胎藥,端妃是幫着某人頂了罪。

黛玉抱着雙腿,兩隻眼睛在黑暗中炯炯有神,繼續理着自己的思路。

翊坤宮的家具都染上了這樣多的麝香,那年世蘭體内也不可能少,所以她才會這麼多年都未有身孕,也因此她這次懷孕總是感覺不适,需要卧床靜養。

那這段時間華妃能這樣讓宮中基本所有的東西能染上麝香的,會是什麼?不可能是衣物,事物,也不該是日常的脂粉頭油,或者是吃食飲水。家具的漆?那也不至于連花盆裡的泥土都有味道。

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那就回歸了麝香最原本的本質,香料。

黛玉不自覺捏緊了拳頭,牙齒緊咬下唇,把喉嚨中的驚呼壓了回去。

歡宜香,是歡宜香!是後宮所有女人之中之中隻有年世蘭才能用的歡宜香!

所以年世蘭準備懷孕的那幾個月沒有用香。

所以是等二月,能測出來是男女以後才重新賞賜歡宜香。

所以後來賞賜的是新制的歡宜香。

所以胤禛才這麼快的速度料理了年羹堯。

所以他今日知道走漏了消息以後會那麼震怒,把滿宮裡除了頌芝了靈芝,所有的奴才都拖出去打了二十大闆。

所以他讓太醫院拿出了自己私庫裡最好的藥材,拼盡全力保住了這個孩子。

所以他今日嘴裡呼喚的“世蘭”,一字一句之間不僅僅有擔心和害怕,還夾雜了愧疚和補償。

他要用這個孩子來補償當初死掉的男胎,來補償對制裁她哥哥的愧疚。

他擔心這個孩子保不住,害怕面前的這個女人會怨恨自己。

黛玉一時恨極,恨極了原主有這樣靈敏的嗅覺和這樣豐富的香料知識,恨極了安比槐曾經是個香料商人,恨極了自己之前曾經調了香給孩子給姐妹還給胤禛送了些過去。

她還恨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細心,為什麼不能裝糊塗把所有的事情傻傻地糊弄過去,為什麼深更半夜不睡覺非要在這裡把所有的事情想清楚。

最可怕的是,今天胤禛讓她進去是什麼意思?是想讓她發現,還是試探她會不會發現?

黛玉覺得自己頭好痛。

不知道今夜的紫禁城,又有幾個人能夠睡得着呢?

因着年嫔出了這檔子事,加上黛玉也告病,富察貴人那有孕又不足三月不宜挪動,故而皇上推遲了今年去圓明園的時間。過去幾年都是過了端午就準備着入園,今年倒是暫定了五月下旬。

“妹妹怎麼就病了呢?這幾日也沒有變天下雨的呀。”眉莊坐在黛玉的床邊,細細的柳眉擰在了一起,端着一個五彩琉璃碗,把碗裡切成小塊的蘋果用銀叉子叉了,一塊塊地往黛玉嘴裡送。

“都是妹妹的不是,讓姐姐擔心了。沒想到身子這麼不濟,倒耽誤姐姐去圓明園享清福了。”黛玉吃了兩塊就搖了搖頭,用手推了推碗,“還勞煩姐姐做這些伺候人的事兒,妹妹心裡怎麼能過意的去。”

眉莊撇了撇嘴,笑着說道:“你這妮子,嘴上說着過意不去,不還是吃了兩塊?可見這嘴上說的都是假話。”

“妹妹不就是看準了姐姐偏疼我麼?你要是少疼我一點,我定然不敢的。咳……咳咳!”黛玉說笑才着撒了撒嬌,就沒忍住咳了起來。站在一旁的紫鵑連忙把痰盂送到了黛玉的嘴邊,眉莊也把小幾上的茶水端來讓黛玉好好漱了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