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8頁)

“月下美人?”黛玉唇角挂上了淡淡的笑,“等了這麼久,終于等到花期綻放,也不枉費你們每日細心打理。既如此,咱們就早些去吧,這花一次隻開這一兩個時辰,錯過了可是遺憾得緊。”

黛玉拿起碗,因心胸中茅塞頓開,也不覺略多吃了幾口清甜的百合粥。

紫鵑看黛玉能有胃口,也是緩緩松了一口氣。這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黛玉明顯有心事,可卻一字不提,隻是飯量比之前更小了些。若說是病了,可皇上也沒有來,隻是如往常一樣讓蘇公公送了些東西來。兩個孩子越發大了,也更加愛黏着額娘,使得黛玉原本就稍顯弱柳扶風的身子更加纖細了。她身為奴婢,不能為小主解憂,就隻能在這些小事上多下點功夫了。

靜靜掩上門,月色如水穿過紛亂的夜,留下影影綽綽的幽幽清涼。一陣清風拂過,拂過黛玉的鬓發,卷的耳邊的流蘇搖搖晃晃,卷起一張寫了簪花小楷的紙,飄飄揚揚飛出了窗,打着卷兒出了曲院風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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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惠貴人就這麼走了,真的沒什麼關系嗎?”杏花春館裡,流朱幫甄嬛卸下了頭上的朱钗,用一把篦子細細地篦着甄嬛的頭發。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雖然說本宮和眉姐姐是從小長大的情意,但是和你,和浣碧,相處的時間更久,本宮也一直把你們兩個都是當妹妹看待的。她和玉貴人和你們兩個比起來,本宮自然是和你們兩個更親近一些,也更願意相信你們兩個人一些。如今本宮肚子裡懷了皇上的孩子,要是個阿哥的話,以後隻怕少不得要和玉貴人之間起些波折。”

“娘娘是說……”

“是啊,原本本宮還沒有考慮這些,倒是浣碧提醒了我,這些日子她長進了不少。我們幾個都是從甄家出來的,自然是心在一處的。”

“娘娘說的自然都是對的,就是奴婢有點可惜您和惠貴人那麼多年的姐妹情。”

“流朱,”甄嬛轉頭拍了拍流朱的手,“如今本宮和浣碧都算是終身有靠,就剩下你了。你以後若是看上了誰,直接告訴本宮,本宮替你做主就是。”

“娘娘!”流朱害羞地跺了跺腳。

窗外的密實的竹影掩去了一個身影,和她唇角的微笑。

(先解釋一下為什麼甄嬛會割袍斷義:大家這裡不要被電視劇的劇情影響太大,電視劇裡甄嬛和眉莊這麼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前期遇到各種困境時互相扶持出來的,而且眉莊早早就失了寵,兩個人不存在絕對的利益沖突。我想甄嬛本人驕傲且自我這一點沒有人會否認,不然也不會縱着浣碧,和安陵容這麼快就崩了。就像她前期避寵不是因為不想承寵,更多的是怕槍打出頭鳥害怕被别人暗害,可她也沒有專門去提醒眉莊和安陵容,也就沈眉莊這樣心眼實的才不介意。再加上沒了端妃,浣碧挑撥,所以甄嬛反水了。套到《紅樓夢》裡大家或許也能更理解一些,在薛寶钗已經失去進宮機會,嫁給賈寶玉是最好結果的情況下,她會為了和林黛玉的知己姐妹情,而放棄嫁入賈家的機會嗎?)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雖然這幾人并沒有明着說些什麼或者做些什麼,但是幾人貌合神離,看似和氣一團實際已經決裂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樣随着夏天的風吹到了滿宮裡。當初在别人眼裡情比金堅的四朵金花,在歡嫔去世後成了三朵,再因為想加入這小團體的碧貴人徹底分崩離析了。不論是圓明園還是紫禁城,凡是有人的地方,似乎都能在牆根處聽到這相關的竊竊私語。

頌芝搖着一把百蝶穿花的玉骨扇子,絮絮叨叨地對着年世蘭說着她最近新打聽到的小道消息。年世蘭低頭撫摸着自己已經高高隆起的肚子,強扯着嘴角,從心底翻滾上湧的苦楚讓她覺得小時候喝的黃蓮湯都是甜的。

“後宮中哪來的什麼情同姐妹?不過是勢弱依附勢強,愚笨聽從聰明,今日是姐妹,明日是仇敵,面前是笑臉,背後就是刀子。頌芝啊,頌芝,看本宮那麼用心,廢了那麼多力氣,卻培養出來曹琴默這樣一隻會反咬主人的狗,呵……呵呵……哈哈哈!”年世蘭面上盡是凄苦,說着說着突然就大笑起來,笑得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不停地往下墜落。笑到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俯趴在了旁邊的小幾上,幹嘔了起來。

“娘娘!當心自己的身子啊!您還懷着龍胎呢!”頌芝忙幫着年世蘭撫摸着脊梁,越摸心裡越難過。

年世蘭之前是多麼豐潤的一個女子啊!如凝脂的肌膚,柔若無骨,就算是那觸手生溫的羊脂白玉都比不過。而如今,這盛夏的旗裝下面裹着的身體,背部的骨骼嶙峋着在衣服上印出了印迹,現在就算是懷了六個多月的身孕,卻還能還能勉強穿上之前的舊衣。

“咳……咳,頌芝,本宮沒事。”年世蘭直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氣,高傲地用指尖擦了擦嘴角。“甄嬛,沈眉莊,安陵容,想不到你們也有今天這樣反目成仇的時候。都說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耍心眼掉眼淚,扮笑臉說是非。表面上一池靜水,底下卻暗潮洶湧。這可真是本宮近期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哦,對了,還有個沒皮沒臉爬上龍床的碧貴人。待本宮生下皇子,定要把你們一個個好好收拾收拾,别以為本宮一時落魄,你們就可以永遠得意!”

“吱呀”一聲,一個大汗淋漓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他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還沒等他說話,年世蘭就徑直問道:“怎樣,見到皇上了嗎?”

周甯海搖了搖頭:“奴才無能,沒能見到皇上。皇上還讓蘇公公帶了話,說請娘娘安心養胎,後宮不得幹政。”

“沒用的奴才,怎麼又是這句話!本宮耳朵都聽得長繭子了!”華妃扶着小幾,顫顫悠悠地站了起來,“去,給本宮備轎,本宮要親自去見皇上!”

“娘娘!不行啊,如今炎天暑日的,您身子嬌貴,怎麼能去勤政殿呢!”頌芝快走兩步,“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年世蘭的面前,周甯海也膝行了兩步,抓住了年世蘭的裙擺,“娘娘,不能去啊!腹中的龍胎要緊啊!”

“讓開!”年世蘭踹了周甯海一腳,頌芝又撲了上來抱住了她。她胸腔中怒火中燒,高高揚起了巴掌,一聲清脆的“啪”,頌芝臉上立刻出現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還因為護甲帶出了兩道血痕。

年世蘭愣住了,她看了看頌芝的臉,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嘴唇嗫嚅着,微微顫抖。而頌芝不為所動,重新跪下,全然不管雪白的臉蛋上慢慢浮起的手印和火辣辣的疼痛,隻緊緊攥着年世蘭的衣擺。

“娘娘,娘娘!不能去啊!您忘了之前皇上怎麼說的嗎?您得保重自個兒,保護孩子啊!隻有保住了肚子裡的龍胎,才有可能保住年大将軍啊!”

年世蘭聽到這句話,整個人洩了精氣神,重重坐回了鋪了一層厚厚軟墊的美人榻上。

是啊……保住孩子,才能保住哥哥……

那日得知哥哥意圖謀反被下了大獄,年世蘭悲痛欲絕直接動了胎氣。若不是胤禛開了私庫,搬出了衆多難得一見的奇珍異寶,又命了太醫院上下日夜守了年世蘭三天三夜,隻怕年世蘭腹中的龍胎要比年羹堯都要早走一步。而他自己,更是除了早朝和不得不面見大臣的時候,連折子都是讓蘇培盛送到翊坤宮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