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8頁)

“嫔妾給敬妃娘娘請安。”

“你倆可終于回來了。”敬妃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裡面的茶湯深暗,顯然是為了等她們回來泡了濃茶。敬妃為了避免她們倆尴尬,反而是自己打起了哈哈,“到底是上了年紀,不比年輕時候怎麼熬夜都沒事。現在,就等了這麼一會兒,就直打瞌睡。”

“是嫔妾的不是,讓娘娘費心了。”黛玉福了福身子,“今日還勞煩了娘娘照顧弘曜和熠然,嫔妾心裡真的過意不去。”

敬妃甩了甩帕子:“害妹妹,咱們常來常往的,還說這些見外話幹什麼。三個孩子在一起玩累了,都已經睡下了。今天白天發生了那樣的事兒,說實話,讓本宮現在睡也是睡不着的。先是清音閣走水,再是莞嫔出事,本宮不管怎麼想,這心裡都覺得一陣陣的後怕。後來見你把孩子送過來,就知道你必然是心裡在意,去了杏花春館,那晚膳估計也沒好好用,更不知道會什麼時候回來——更别提這個莞嫔一出事就跑過去守着的丫頭了。于是本宮就讓小廚房做了山藥粥,在爐子上一直熱着呢,等會你倆一人一碗墊墊肚子,也好睡些。”

黛玉和眉莊兩人道了謝,去偏殿看了看幾個孩子,說了些閑話便提出告退。今日敬妃在最前面下去,倒是沒有看到甄嬛滾落台階的樣子,也沒聽到浣碧說的那句話。黛玉心中感念敬妃的體貼周到,也不欲她擔心自己,回來的路上就和眉莊說了不告訴敬妃這些事兒。

可敬妃在宮中這麼多年,她能夠明哲保身,又能有多少大庭廣衆下發生的事兒能瞞得了她呢?

“妹妹。”敬妃搖着手中的團扇,上面繡着鹭鸶捕魚的圖案,“有一句話姐姐還是要和你說,有時候與其追求真相,不如追求信任。過剛易折的道理妹妹必然懂,有時候以退為進,尋求外界幫助也不是什麼難為情的事兒。”

黛玉愣了愣,收回了即将跨過門檻的腳:“嫔妾多謝娘娘指教。”

梳洗過,黛玉和眉莊卸了钗環躺在床上,滿頭青絲如綢緞般鋪散開來。

“玉妹妹,白日裡是我心緒太亂,說話重了些,你别往心裡去。”眉莊側過臉看着黛玉,“我知你不是那樣的人,可我那時不知怎的,直接就被浣碧帶走了思路。我心中有愧,所以幾次三番不敢看你。你……别怪我,可好?”

黛玉聽到這句話,鼻子一酸,眼淚沒忍住還是滾了下來。

白天的事情,眉莊的解釋和躲閃她都看在眼裡。設身處地地想,她能夠理解眉莊的所作所為。若是她處在那樣的位置,可能她也沒法控制自己在那一瞬間對眉莊産生懷疑。

但是就算明白這些又怎麼樣呢?已經受到的委屈不會因為理解而消失,可萬一說出口反而會顯得自己不那麼善解人意。曾經她以為天長地久的姐妹情在一紙婚約前都成了空話,她又怎敢奢望認識不過兩年的女子能給自己最誠摯的心?

可如今,面前的眉莊眸子裡跳動着慌亂和不安,那被壓抑着的渴望一如當初的自己。

“妹妹,你别哭了可好?我是個直腸子,也知道我今日讓你受委屈了,你若是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出來,怨我怪我都好,可别什麼話都不說。”

黛玉抿着嘴搖頭,眼淚卻流得更厲害了。她捂着嘴低泣了幾聲,忽就撲入了眉莊的懷裡,不管不顧往日的形象,放聲大哭起來。她的記憶力,哭了這麼多次,從沒有一次像這次一樣哭得痛快,像是要把畢生以來所受的所有委屈,都一次性随着眼淚流走似的。

眉莊輕輕拍着黛玉的背,直到她累了,變成了小聲的抽泣。

“妹妹,心情可好些了嗎?”

黛玉伏在眉莊的懷裡,這時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隻輕輕點了點頭:“讓姐姐看笑話了。”

“誰都有這樣的時候,人要是一直循規蹈矩做着自己不喜歡的人不喜歡的事兒,那活着還有個什麼趣兒。你願意把你這樣的一面給我看,我很歡喜。”

很多事情不用再說,兩個人彼此也已經明白了。兩雙手握在一起,今晚應是能夠好眠了。

天色将曉,曲院風荷裡的小太監爬起來打掃庭院、打理花圃。澆水到牆根下時,發現一株虞美人倒在了地上,根莖都有些裂了,滲出一層綠色的汁水,旁邊還有半個腳印。

“八成是那個新來的又耍滑頭,夜裡起夜不去茅房,偏跑到牆根下面來方便,把這花兒都給踩倒了。要是給領頭的看見,我可又要挨一頓罵。”趁着沒人注意,小太監偷偷把花兒連根鏟了處理掉,又鋪平了泥土,看上去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

“碧貴人,你昨日在杏花春館,說莞嫔跌落樓梯之事不是意外,而是人為。那麼本宮問你,何人所為,你可有什麼證據?”

因着夏日,宜修的椅墊也從杏黃換成了綠松石色,繡着她一直鐘愛的鳳穿牡丹的紋樣,看着就給人平添幾分清涼之意。

浣碧站了出來,挑釁地看了一眼黛玉:“回禀皇後娘娘,臣妾要告發玉貴人。那日在清音閣的樓梯上,就是她趁着大家不備,在背後推了一把莞嫔娘娘,才緻使娘娘摔下樓梯,失去了腹中的龍嗣。此等行徑,實在惡毒。不僅辜負了皇上和皇後娘娘對她的厚愛,也枉顧了莞嫔娘娘素日和她的姐妹情誼。”

在浣碧從義憤填膺的控訴變成聲淚俱下地訴苦的時候,黛玉環視了一下屋子。除了皇後和碧貴人,就隻有自己和眉莊,并幾個人的貼身侍女,連小丫頭都被遣了出去。

想來也是,端妃身子不爽,敬妃要照顧孩子,華妃有孕在身,而穆嫔本就不愛和後宮衆人走動。高位妃嫔唯獨剩下一個齊妃,可向來就是個拖後腿的存在。誰不知道她天天心裡眼裡隻有那個不太成器的三阿哥,生怕他以後沒法繼承大統。莞嫔失子若真的是黛玉幹得,說不定她都得給黛玉豎個大拇指。

這麼一劃拉,能請來的給莞嫔和碧貴人做主的竟然沒有一個。高位妃嫔一個個都不在,去請些答應常在什麼的自然也是沒有意思。

“玉貴人,碧貴人說莞嫔摔倒是你所為,你可有什麼要說的?”宜修撫摸着膝上的白玉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