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抄好了一部分佛經,正準備送到月地雲居,為皇上和各位姐姐祈福。不小心擾了祺貴人的轎子,還望貴人恕罪。”浣碧低着頭,發髻上的首飾已然成了素淨的銀簪配着幾朵杜鵑,倒更顯得楚楚可憐,看得祺貴人火不打一處來。
“哼,既然知道自己是個晦氣的身份,就别出來,沒的把晦氣傳染給了别人。景泰,回頭準備點柚子葉晚上好泡水洗澡。你身為一個小小的答應,竟然以下犯上,真是可惡。景泰,你給我……”
“喲,這不是祺妹妹麼,怎麼在這兒啊?”一道聲音響起,衆人回頭,原來是穆嫔。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紅色的吉服,額前戴了一條頗有異域情調的額飾,星星點點的寶石垂在發間,更凸顯了她草原小公主的尊貴。“碧答應原來也在這兒,本宮倒是來得巧了。”
“穆嫔娘娘,您不知道,碧答應她……”
“祺妹妹,本宮就要說你的不是了。不管怎麼樣,碧答應好歹也是咱們的姐妹。和她生氣事小,今日的宴會去得晚了,皇上生氣可就事兒大了。”穆嫔搖着扇子,斜斜地倚靠在轎子上,看看祺貴人,又看看浣碧,眼睛裡盡是笑意。
“娘娘說得對,咱們走,别誤了合宮宴飲的時辰。”祺貴人忿忿地白了浣碧一眼,便跟在穆嫔後面匆匆離去了。
看着祺貴人一行人走遠,浣碧抿了抿嘴,原本就向下的嘴角更添了幾分苦意。靈靈俯身拾起散落了一地的紙張,看着看着眼淚就流了下來。
“小主,你看!咱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抄的這些。”
浣碧看了看那佛經上那些轎夫的腳印,吹了吹浮灰,又伸手拍了拍,淡淡地說:“回去吧,重新抄。這麼樣送給菩薩,不幹淨。”回了住處,她沒有把那些髒掉的佛經扔掉,反而是找了個盒子認認真真裝好放了起來。
被踩了的紙可以撿回來,若是尊嚴丢了,就再也撿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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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沒了年羹堯這個心腹大患,老八老九老十還有老十四也都被收拾了,胤禛這場宴會辦得很是暢快。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郎情似酒熱,妾意如絲柔,臣妾敬皇上一杯。”宜修起身,端起了面前的龍鳳呈祥浮雕金杯,飲了滿滿一杯,“臣妾今日特地新排了一支曲子,還望皇上品鑒。”
“哦?倒讓皇後費心了。”
皇後微笑着對剪秋點了點頭,剪秋會意便出去安排了。不一會兒,一陣清脆的琵琶聲順着晚風就飄進了殿内,抑揚頓挫的輪音如流水般傾瀉開來,如那殿外的月光一樣,鋪滿了殿前的青石闆。
一女子身着鵝黃色繡月季花掐牙旗裝,鬓邊是也是同色的月季。那月季似乎是剛采摘下來,還帶着幾滴露水,在燭光和月光的映射下散着微光。晚風偶爾吹起她掩面的面紗,隻讓人看到她小巧的下颌和如花瓣一般的下唇,直撓的人心裡癢癢的。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說得就是這樣子的美人了吧?”不消說,會在這樣的場合說這種話的,自然是欣貴人。
“本宮讀過的詩詞不多,偏這首是知道的。‘大珠小珠落玉盤’,也不過如此了。”穆嫔接過話頭,饒有興緻地看着月下美人。
“這曲子是《高山流水》。”黛玉輕輕搖了搖扇子,抵在了自己的鼻尖上,“高山流水覓知音,皇後娘娘倒真是用心良苦。”
“也怨不得皇後娘娘費盡心機,柔常在進宮也有十日了。可這後宮中出了這麼大的事兒,皇上每次來後宮,少不得要多去看看莞嫔娘娘。再說了,咱們的皇上本就一心撲在政事上,來後宮的日子屈指可數,結果就是柔常在這麼久了都沒見過皇上。再怎麼說,柔常在家世在這裡,皇上若是把她晾得太久,終歸是不合适。既然皇上想不起來,皇後身為後宮之主,怎麼也得表示表示。”眉莊淡淡瞥了一眼,用小銀叉子往嘴裡送了一塊甜瓜。
“這琵琶聽得我都酥了,更别說皇上了。”欣貴人看了看坐在上首,閉目聽曲的胤禛,随手抓了幾顆瓜子就磕了起來。
一曲畢,柔常在站起身,迎着胤禛欣賞的目光走上前來,盈盈下拜:“臣妾柔常在董鄂氏參見皇上,參見皇後娘娘。”擡眸的一瞬,面紗滑落,露出一張如帶露春花般的面容,胤禛的雙眼裡刹那間滿是壓抑不住的驚豔之色。
胤禛以手握拳,放在唇邊,假意咳了咳:“皇後煞費苦心,朕有你是朕的福氣。”
“臣妾見皇上終日苦悶,且現在後宮之中可以伺候皇上的人不多。臣妾便和太後商議,在此次平定年羹堯的有功之臣裡,選了功臣之女入内,一來是希望可以撫慰聖心,二來也算是昭示皇恩浩蕩了。”
胤禛笑笑,擡手一指:“你,坐到朕的身邊來。”
黛玉看着那張和甄嬛有幾分相似的臉坐在了胤禛旁邊的席位上,心裡嗤笑了幾聲,更是對胤禛的涼薄看透了幾分。
殿外月色如霜似雪,隻可惜人心卻不能如同月光一般皎潔。
柔常在的得寵不出意外,雖然她的父親隻是個五品官,祖上的榮耀和她背後的世家也是不可小觑的。所以盡管得寵,胤禛也未給她晉位,隻不過賞賜倒是像流水一般進了她的宮殿。若是誰在路上看到一排捧着東西的宮女太監,不消問,基本上都是送去給柔常在的。
後宮的女人們明面上不敢招惹這位新寵,背後的咒罵之聲卻是不少,不少人也把氣撒在了碧答應身上。故而碧答應除了去送佛經,再也不敢出門,還派了下人給宜修告假,說要一心照顧甄嬛。宜修對于自己之前棄車保帥的行為不以為意,但也知道留有三分餘地,爽快準了浣碧不必來晨昏定省,還說照顧好甄嬛好好反省才能彰顯後妃賢德。
讓大家驚訝的是,玉貴人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可皇上好像并沒有多大的表示,并沒有額外恩賞什麼。為此,後宮也是流言紛紛。不過再怎麼說,黛玉膝下還有一子一女,沈眉莊又有協理六宮的權力,所以任誰也不敢輕易怠慢了她。
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安淩壑通過四阿哥呈上來的請求得到了允準,準許七月二十那天,陪伴其母林秀進宮與黛玉相見,以全母女天倫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