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頁)

“太後洪福齊天,四阿哥現在正是活潑的時候,哪裡談得上毛躁呢?再說,四阿哥無論做什麼,到底還是對太後一片孝心。”太後剛才的舉動怎麼可能逃得過黛玉的眼睛,可既然太後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來,黛玉自然也是不動聲色,隻順着太後的話頭開始誇起了四阿哥。“頭先兒就聽眉姐姐說,四阿哥隔三差五地就會弄些新鮮玩意兒來孝敬太後,今兒一看果然如此。這下子,倒幫臣妾省下了買紙的開銷了。”

“竹息,你看,這丫頭,如今都是當額娘的人了,還牙尖嘴利的,哪裡像要當一宮主位的娘娘呢?可這張嘴說出來的話,哀家還真就喜歡聽。”

“所以奴婢說,這才是太後的福氣呢,身邊圍着的都是好孩子。說起來距離玉貴人的封嫔禮也就兩個多月了,太後也該早點好起來,參加咱們小阿哥和小公主的周歲禮,好好熱鬧一番。”竹息拎過四阿哥帶過來的食盒,放在了太後床邊的小幾上,“不知道四阿哥這次又帶來什麼好東西孝敬太後,奴婢鬥膽打開來看看。喲,是桃花酥。”

随着食盒打開,一陣蜜桃的甜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碟中的桃花酥熱熱鬧鬧地擠在一起,用桃汁浸染過的酥皮粉嫩嫩地做成了桃花的樣子,給這原本該有些蕭瑟的秋日都帶來幾分春水初生的喜悅。

“哀家年紀大了,倒是開始怕吃甜了。哀家記得,之前惠貴人說過,玉貴人是喜歡吃桃花酥的吧?”

“太後這點微末小事都記在心上,都是眉姐姐,這下臣妾饞嘴的名聲可都傳出去了。”

“眉兒是把你放心上,宮中姐妹情難得,是你和她有緣分,更是你倆彼此珍惜這緣分。既然你喜歡桃花酥,就先替哀家嘗嘗吧?”太後和顔悅色,示意竹息把糕點端給黛玉嘗嘗。

“臣妾謝太後賞。”黛玉捏了一塊放入口中,滿嘴的清爽讓她面上不由露出了幾分驚異之色。進宮這些日子以來,黛玉也吃過不少糕點,不過都沒有面前的這份桃花酥别出心裁。

“你看你,這心情都放在臉上了。哀家看你的表情,就知道這份桃花酥應該很不錯。”

黛玉面色微紅:“臣妾失儀,讓太後見笑了。不過這份桃花酥不似往常多用紅豆沙和芝麻,甜味較重。面前的這份臣妾嘗着倒像是用了蓮子和闆栗,都是秋日裡吃着正好的東西。此外,應該還加了些蜜桃,所以甜中帶着微酸的果味,倒是格外爽口些。蓮子補脾養心,栗子益氣補血,桃子潤腸生津,都是極适合太後呢。”

“這丫頭可真會說話,光聽着你形容這點心,哀家都覺得食指大動了。這兩日吃得東西不多,難得有些胃口,拿一塊過來給哀家嘗嘗吧,不要辜負了弘曆的一番孝心。”

聽到太後這麼說,黛玉忙用手絹擦了擦手上的碎屑,把碟子端到太後面前:“太後快快嘗嘗吧,不然可就要被臣妾一個人吃光了。”

“嗯,的确不錯,甜味清淡,微酸也開胃,細細嚼了還可以嘗到一絲絲蓮子的苦味,比往日那些點心可好多了,也不容易膩人。四阿哥有心了。”

“四阿哥孝心難得,以後要是臣妾的六阿哥能有四阿哥十分之一的孝心,臣妾也就心滿意足了。”

“你是好孩子,六阿哥自然也會是個好孩子。你悉心教導着,必然會孝順你的。”

“孝順臣妾算什麼,孝敬太後和皇上才是第一位的。現在四阿哥還沒成婚,待來日大婚,四阿哥再帶着小世子來一起孝敬太後,喊您皇太祖母,四代同堂,您可就更享福了。”

自病後,太後難得有胃口,每次用膳最多也就吃三口。太醫為此憂心不已,眉莊在黛玉面前每每提及此事也總是忍不住落淚。要是這樣持續下去,就算灌下再多的靈丹妙藥,身子底已經早早地虛了,也是很難大好。如今太後難得想吃東西,黛玉就多揀了些好聽的來說,想哄着太後開心,能多吃一口也是好的。

“你說的對,弘曆前幾日剛滿了十五,該好好議親了,哀家這個老糊塗一生病渾都忘了。竹息,之前收的那些秀女的冊子放在哪兒了?給哀家找出來。正好玉貴人也在這裡,算是四阿哥的庶母,幫我念念掌掌眼,從中間挑些好的出來,再送給皇帝讓他做最終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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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您說您今日特意吩咐人做的桃花酥,可太後一向不喜甜食,也就服藥後會用些蜜餞。您送桃花酥,會不會不合太後的心意啊?”

弘曆随手用扇子拍了下李玉的帽子:“你個小崽子能懂什麼,爺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麼酒啊醉啊的,奴才可真的不懂。奴才隻知道在這宮裡做事,可不能喝醉誤事。”

“你要是能一直堅持這份心,也算是個好奴才了。”弘曆笑着從櫃子裡抽出那疊羊腦箋,仔細檢查了一番。這疊紙箋墨如漆,明如鏡,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他把這放進李玉新找出來的青木镂雲匣子裡,剛想蓋上封好,猶豫了一下還是重新打開來了。

弘曆轉了個彎,從裡面的架子上又找出來一個纏枝青花芙蓉泣露的瓶子,裡面裝着的是上好的泥金。他把這小瓶也放進了匣子裡,并寫了一張紙條貼上封好,讓李玉親自跑一趟,送到太後那裡去給玉貴人。

李玉忙不疊地答應了,一路小跑到了彙芳書院,聽見裡面傳來玉貴人的聲音:“這富察氏生的端莊娴靜,還是鑲黃旗出身,比四阿哥小半歲,臣妾瞧着和四阿哥很是般配呢。”

再一次從暈厥中醒來,年世蘭隻覺得自己的身子像漏了氣的皮球,看起來是好的完整的,可心裡知道那些看不見摸不着的地方存在着某些孔洞,把她身體裡的精氣神洩了個光。她覺得好累,好累,她突然想起來之前那個殘忍的刑罰,往人的皮下灌水銀的那個,沉甸甸地往下墜,想要把皮膚都撕裂開一樣。

她沒有睜開眼睛,隻是默默地忍受着這些感覺,在心裡默默禱告:“若是我多受一分苦,能讓我的孩兒少受一分苦,便讓這所有的苦楚都沖着我來吧!”

頌芝心疼地幫她擦去唇邊的白沫,一言不發,心裡隻盼着周甯海能早些把好消息帶回來。娘娘如今的身子真的再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了,若是真的熬到胎兒足月,不說娘娘能否平安生産,就算拼了全力生下了這個孩子,娘娘隻怕也是命不久矣。

頌芝轉開頭去,默默地看着窗外的天色,防着年世蘭睜開眼睛看見她眼中蓄着的晶瑩。按年世蘭的性子,必然又是要虛弱地翻着白眼罵她不争氣了。

秋高氣爽,萬裡無雲,說的大體就是這樣的天氣。屋裡的昏暗和屋外的明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明明都是和之前一樣的布置,可感覺就是截然不同了。

今兒是八月二十二,自元宵節那日知道娘娘有孕,再到今日不過也就七個月的時間吧?可怎麼感覺像過了很久一樣呢?娘娘從華妃,升到華貴妃,怎麼又成了年嫔呢?而大将軍又是怎麼從立下汗馬功勞威風凜凜的甘陝總督,變成了亂臣賊子的階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