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頁)

小丫頭磕了個頭:“回皇上的話,奴婢是這杏花春館做粗活的灑掃宮女海青。今天因為莞嫔娘娘生産,小廚房有些缺人,便被姑姑們叫去小廚房看火。娘娘生産,這參湯是必不可少的,所以這小廚房炖了好幾份。可碧答應身邊的靈靈來取參湯時,隻認準了一份畫了蘭花的藥罐子炖的參湯,其他的都不行。奴婢雖然人微言輕,但是一心向着娘娘,對此事就上了心。結果在屋外,就看到碧答應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往參湯裡加了些什麼,然後把紙包扔在炭盆裡燒了。奴婢惶恐,不敢大意,還望皇上可以為娘娘做主啊!”

浣碧“轟”得一聲,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裡像是有什麼炸開了。她捏着手絹跪倒在地,原本就因為在病中而青白的面色此時更是如金紙一般發着灰中帶黃的顔色:“皇上,臣妾沒有,莞嫔姐姐待我親如姐妹,這些日子皇上都是看在眼裡的,臣妾為何要如這奴婢所說,在參湯中下毒謀害姐姐!而且臣妾這些日子一直都和姐姐一起禁足在這杏花春館,又上哪去弄來這所謂的毒藥?”

“皇上!”靈靈也趴着膝行向前了幾步,“答應一心向着娘娘,聽聞娘娘難産不顧一己之身從床上下來看護莞嫔娘娘,還在廊下磕頭拜了好久為娘娘祈福,直到聽聞娘娘醒轉方才起身。答應私下裡總和奴婢說,她和娘娘自小一起在甄府長大,情意自不是旁人可比拟,更不容旁人诽謗。還望皇上明鑒!”

兩人的話倒是勾起了胤禛的許多回憶。

杏花雨下,甄嬛撫琴浣碧斟酒。

夏日午後,甄嬛拈線浣碧打扇。

圓月當空,甄嬛祝禱浣碧布菜。

白雪紛飛,甄嬛習字浣碧磨墨。

……

一時之間,胤禛面上冷凝的表情倒是有了幾分松動。他知道甄嬛和浣碧之間有時少不得會有些摩擦和龃龉,但是女子之間這樣倒也正常,兩人平日裡感情甚笃卻是實打實的。前次甄嬛封妃,還記着要給浣碧提一提位份。要是兩人之間有什麼……

“皇上,皇上恕罪啊!奴婢知道私相授受事犯宮規,可是答應許了奴婢不少金銀,是奴婢一時鬼迷心竅才幫着答應私自傳遞消息和物件的。可奴婢實在不知道答應會做這等犯上謀害的大罪啊!還請皇上恕罪!還請娘娘恕罪!”

還未等胤禛思慮完,又一個奴婢跪倒在了禦前。浣碧定睛一看,竟然是前面給她遞荷包的海芋。她的身子晃了晃,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在了她的心中。沒錯,有人想殺母奪子。但是不僅僅是借了她的手殺了甄嬛這個生母——也是要借此她殺了她這個可能的養母。

這一胎,本就是甄嬛特意請了皇後看護,如果她也身死,這八阿哥可名正言順地成了皇後的兒子,而且是當之無愧的嫡子。

再往深一層說,雖然現在朝堂上大家似乎已經默認寶郡王弘曆當繼承大統,可皇上如今正當盛年,若是如先帝一般,何愁襁褓嬰兒不能長成運籌帷幄的青年?屆時也不是沒有機會再争一争這九五之尊之位。

一陣暈眩襲來,浣碧猛然擡頭望向甄嬛。而甄嬛閉着雙眼,散亂的鬓發垂在臉側,看不清她是何表情,隻能看到一小片雪白的腮邊帶着幾道淚痕。

浣碧一時也摸不透甄嬛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姐姐,莫非你也不信我嗎?”

聽得浣碧的話,甄嬛方才睜開雙眼,虛弱地張了口:“皇上,浣碧

幾次三番救我,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情。臣妾和浣碧從小一起長大,自小待她如同自己的親妹妹一樣。臣妾相信浣碧,也相信臣妾和她的姐妹情分。”

“姐姐,都是浣碧不好,讓你生産完都不得好好休息。早知道會如此,還不如不炖這份參湯,姐姐或許還能好好睡一覺。”浣碧心裡的一塊大石落了地,滿面委屈地用手帕擦起了眼淚來,“可是妹妹真的是一心為姐姐好,未曾想竟會被人誣告至此……”

“惠嫔娘娘駕到,淑嫔娘娘駕到,六阿哥駕到。”

卻見黛玉和眉莊帶着弘曜走進了杏花春館,給胤禛行了禮。“臣妾給皇上請安。”

胤禛挑了挑眉毛,看到虎頭虎腦的弘曜,心中的煩悶倒是消散了些:“你們怎麼來了?”

“弘曜聽聞自己有了一個新弟弟,鬧着要來看一看。臣妾拗不過,就帶過來了。”黛玉低下頭撫了撫弘曜的頭頂,“隻是臣妾來的好像不是時候。”

“無妨。”胤禛甩了甩手裡的翡翠佛珠,“隻是天色有些晚了,秋夜涼,六阿哥年紀小,你又剛出月,不要被風撲着了。”

“多謝皇上關心。臣妾剛來時,倒是聽得了幾句。既然大家對着參湯有疑,莞嫔娘娘剛生産完,太醫該是留在後院的廂房暫做休息等待随時召喚的。請太醫一驗不就成了嗎?”黛玉的眼睛亮晶晶的,半邊身子籠在這秋日餘晖裡,在面上镌刻出了一道明顯的光影交界線。

在旁邊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的蘇培盛忙說:“方才奴才就讓槿汐姑姑安排人去請随侍的溫太醫了,想來馬上就到。”

“既然如此,溫太醫醫術高明,與莞嫔娘娘和碧答應又是自幼相識,一起長大,感情甚好。于公于私,想必溫大人都必然能還兩位一個清白。”黛玉笑着說了一句話,惹得床上的甄嬛和床下的浣碧都是眼皮一跳。

甄嬛心中惶恐,擡眼望向沈眉莊。

卻見眉莊偏過了頭,一絲眼神也沒有分給她。

浣碧的目光跟着甄嬛,落在了眉莊的身上。她苦笑一聲,心底一片荒涼。

即便是現下這個時候,甄嬛的目光都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哪怕一瞬。那人的目光在皇上身上停留過,在八阿哥身上停留過,在黛玉身上沈眉莊身上停留過,卻唯獨沒有在她身上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