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衛臨剛下馬車,便見一個小太監匆匆迎了上來:“衛大人,奴才是永壽宮的。娘娘讓奴才前來告訴您一聲,菊清姑娘被人誣陷私通,已經被打入慎刑司了。”
衛臨一聽,頓時瞪大了眼睛:“菊清怎麼會私通?定是有人陷害!”那小太監一臉惶恐地搖着頭,嘴裡嘟囔着表示自己并不知曉其中的詳細情況。
此時的衛臨心急如焚,根本顧不上自己滿身的疲憊不堪,轉身三步并作兩步地上了馬車,一邊催促車夫趕緊出發準備好進宮的牌子。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沖上前來攔住了馬車,原來是管家來旺。他神色焦急,對着車内的衛臨說道:“大人,大人!奴才知道您現在心急如焚,但您這樣冒然進宮,該如何跟皇上提及呢?”
衛臨愣了愣,來旺是當初還在衛府時就跟着他的小厮,比他大兩歲,兩人也是從小一起長大如兄弟一般的情分。當初他迫不得已離家,拿不到來旺的賣身契,兩人分開了幾年,臨别前來旺還給了他自己攢了多年的積蓄讓他好生照顧自己。
後來他在太醫院漸漸混出了名堂,置辦下了自己的宅子,他父親見他有些成就便問他想要什麼,衛臨啥也沒想就問父親要了來旺來自己府上當管家。
來旺見衛臨聽進去了自己的話,接着說道:“
這無緣無故更無名無分的,菊清姑娘本就是被誣陷私通,您這一去不就是火上澆油嗎?您這才剛立下大功,若是為了這點惹了聖怒,您的前程可怎麼辦啊!”
“這……可菊清于我……”
“大人,奴才知道您鐘情于菊清姑娘,可正所謂大丈夫何患無妻?您有這一身好本領好醫術,如今又立下功勞,大可以求皇上給您指一個好親事。菊清姑娘不過普通八旗出身,現下年歲也不小了,她之所以能夠進入永壽宮侍奉主子,無非是運氣好跟對了人罷了。即便此事她是清白的,但其家中并無權勢人物,也無法助您更進一步。大人何不趁此良機與那姑娘斬斷情絲,待您功成名就之時,來咱們府上給您介紹京城名門閨秀的媒婆難道還會少嗎?”
菊清……前程……衛臨此刻的确有些恍惚了。腦海之中,菊清那張樸實的面容和父親嚴肅的臉龐交替浮現着,如同水波蕩漾般,時而清晰可見,時而又變得朦胧模糊起來。
難道感情和前程就隻能二選其一嗎?
衛臨煩躁地扯下了自己的帽子扔在一邊,痛苦地用雙手按住自己的頭頂,指甲扣在頭皮上帶來陣陣的痛感,似乎這樣可以減輕心裡的痛楚一般。
就在他微微低頭的瞬間,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自己腰間懸挂着的那個寶石藍色的香囊之上,上面繡着一朵素雅的月白菊花。
一瞬間,所有的為難似乎都煙消雲散,衛臨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來旺,我知道你說的都對,更别論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你自然不會害我且句句都是為我考慮。隻不過我認為,一個人可以追名逐利甚至到蠅營狗苟,卻不可以真的連心中的最後一方淨土都放棄了。若是如此,恐怕以後面對身邊的人,哪怕再親近,都連摘下僞裝面具的勇氣和資格都沒有了。”
衛臨擡起頭,雙眼凝視着一臉擔憂皺着眉頭的來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且若我是那等人,當初又怎會在父親問我想要什麼時,第一個便是讓你來我府中了呢?”
來旺下意識抿了抿有些幹燥的嘴唇,忽的笑了一聲。他拍了拍衛臨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路小跑,轉身從門房抱出來一身幹淨的官服,放至面前還散發着皂角的香氣。
他畢恭畢敬地将官服遞到衛臨面前:“大人既然有了決斷,奴才就不多說什麼了,直接在車上換身幹淨衣裳吧,免得殿前失儀。”
兩人的目光在此刻交彙,面上皆是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會心一笑。
“備好晚膳,你知道我愛吃什麼。”
來旺深深鞠了一躬:“大人放心,奴才會在府中安排好一切,再暖上一壇子上好的女兒紅,等大人帶着好消息,平安歸來!”
“駕!”一聲清脆的馬鞭聲響起。
馬蹄揚起塵沙,路漫漫其修遠兮,且看當下,方不負盛世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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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時節,氣候明顯變得溫暖起來。林黛玉特意吩咐了底下的人稍稍減少一些炭盆和地龍的使用量,以防在即将到來的春日裡因過于燥熱而引發疾病。
“娘娘,蘇公公來了!”
蘇培盛帶着笑意進殿的時候,霖和正在掰着手指頭背《二十四節氣歌》,還不太長的頭發梳成了個小巧玲珑的一字旗頭,簪着一朵粉藍色的絹花。
“奴才給淑妃娘娘請安。今日奴才前來,是給娘娘報喜的。”蘇培盛打了個千兒。
黛玉看到蘇培盛一臉喜氣洋洋的模樣,心中便有數了。她知道前幾日衛臨在知道菊清出事的當天,就特意遞牌子進宮求見了胤禛,而且還在那養心殿逗留了好長一段時間。若隻是尋常的求恩賞之事,又怎會花費如此之久?
然而此事隻要尚未塵埃落定,她心裡總還是有些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