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噗嗤一笑。
“北方人講蘇州話,可是下苦功夫了。”老夫人驚訝,“正宗嗎?”
“母親喜歡評彈,笙兒孝順,特意學的。”傅時延側過身,“給姑婆唱一段。”
沒有琵琶伴奏,缺少意境,文笙簡單哼唱了幾句,傅時延幫她打節拍,配合她。
“笙兒的小奶音好聽。”老夫人喜滋滋的,“正宗的評彈我也膩了,跑調兒的曲子新鮮。”
文笙面紅耳赤。
“她害羞,姑婆如果笑話她,她下次不肯唱了。”傅時延哄完老夫人,趁着夾菜的空隙,微微低頭,“嘴瓢了?”
“我沒準備,忘詞了”她是緊張,鼻頭一層細密的汗珠。
傅時延抽了紙巾,擦拭幹淨,“姑婆誇你了,吳侬軟語好聽。”
文笙松口氣,繼續吃魚。
“笙兒的父親畏罪自殺,是嗎。”老夫人喝湯,“母親病重?”
“是貪了些錢。”傅時延斟酌着,“至于人命官司,那種見不得人的罪,她父親沒碰過。”
老夫人沒搭腔。
他挺直脊背,望着老夫人。
“上一輩的恩怨罪孽,兒女無辜遭歧視,受牽連,夠可憐了。”老夫人慢條斯理喝完湯,終于開口,“我拎得清孰是孰非。”
傅時延僵硬的脊梁緩緩塌下,如釋重負一般,“李家隻有姑婆最開明。”
老夫人哼笑,“我看不慣你母親,什麼門當戶對!我爺爺是流浪漢,全家在國外靠救濟金生活,母親因為金發碧眼長得漂亮,被父親娶進門了,‘大财主和貧民窟的洋女人’,匹配嗎?”
傅時延目光專注,“自然是不配。”
“生了我們兄妹六人,你母親也有四分之一的貧民窟血統。”老夫人擠眉弄眼,給傅時延支招,“她挑剔你媳婦,你問問她,你爺爺沒挑剔你奶奶啊?”
他蓦地發笑,老夫人也哈哈大笑。
這頓飯,文笙吃得自在,老夫人和藹慈祥,既不用她敬酒敬茶,也不用她遵守飲食禮儀,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七點鐘,老夫人去佛堂誦讀佛經。
傅時延在花園宴請李氏集團的幾位董事。
滿園子的花紅柳翠,他倚着亭閣的柱子,逐一迎接,一股叱咤風雲的氣魄,天色晦暗,也掩飾不住他芝蘭玉樹清隽輪廓。
為首的一位最年長,白發蒼蒼頗有威儀,對傅時延并不客氣,端着架子,“京哥兒,聽說你取消了和華家的婚約?”
“京哥兒”是親戚長輩喚的乳名,這位老董事雖然在集團位高權重,終歸是李老太爺的下屬,應該尊稱“傅公子”,如此倚老賣老,明顯是不賞傅時延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