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董事們勸慰程嘉興,“哪有親兒子害父親呢?程氏集團是一市首富,最忌諱謠言醜聞,程董對外诋毀自家長子,真是老糊塗了!”n程嘉興穿着黑衣黑褲,落日餘晖下,襯得他愈發孤獨,晦黯,“我不圖家業權勢,隻求父親理解。”n“高處不勝寒。”董事鄭重其事,“帝王自稱寡人,封後納妃是父母下旨,大公子作為程氏的領導,和帝王沒區别。利益大,情義小,要顧全大局。”n程嘉興掏出褲兜裡的方帕,擤了一下鼻子,表情悲怆,又決絕,“程氏集團是父親一生心血,我謹記叔叔們教誨。”n程嘉良狂妄自負,程嘉興謙遜有禮,喊‘叔叔們’甜在董事的心坎兒裡了,一個賢良的領導,下屬們的日子都舒坦,内讧矛盾也少。n衆人表态,“大公子是程氏的定海神針,任何人取代不了您,我們相信您,擁戴您。”n程嘉興逐一握手,恭恭敬敬送進電梯。n電梯門合上的一瞬,他臉上的悲傷消失了。n揉了帕子丢在垃圾桶,厭惡瞥了一眼病房,冷笑離去。nn回到老宅,傅懷峰夫婦不在。n何書記邀請去郊區的度假村釣魚,當然,釣魚是幌子,實際上,是打探内幕。n傅懷峰倉促辭職,在市裡是不小的震蕩,同僚們議論紛紛,領導班子一直沒正式批準,在挽留他。n他也動搖了,隻是傅時延堅持,催促他越快退休越好,似乎猜到暴風雨來臨了。n“回來啦?”何姨在廚房煮酸梅湯,扒頭問文笙,“開心嗎?”n她滿頭大汗,“不開心,哥哥欺負我。”n何姨‘哦呦’,“哥哥又欺負你了?”n“他騎我脖子上喂長頸鹿。”她佝偻着,氣喘籲籲,裝得有模有樣,“n我腰險些斷了。”n“呸。”傅時延啐她,半逗,半惱,“誰騎誰的脖子?”n他手臂一撈,夾在懷裡,掐她屁股,“表演上瘾是吧,讀什麼金融系,讀表演系,興許傅家培養出一個影後。”n文笙小時候确實喜歡跳舞和表演,“你圈子裡有演戲的嗎?”n“富家子弟有混娛樂圈的,官家子弟沒有。”他掐完屁股,又掐臉,她臉蛋豐腴了,隐隐的嬰兒肥,不那麼窄瘦了,“你想混娛樂圈?”n“想”她眼巴巴。n“生了孩子。”他倒是大方,“我投資,你演。”n傅時延捏得她五官變形了,擰成褶兒,“《新水浒傳》,大投資。”n“我不演潘金蓮”文笙嘟囔。n“演武大郎。”他正兒八經打量她,“你小矮子,合适。”n她噗嗤笑,躲他,“你摸了屁股,不準摸我臉。”n傅時延潮濕的唇貼着她,“我不嫌你臭,你嫌自己臭?”n“你才臭,我洗得可幹淨了——”n何姨這時端了一碗梅子湯,走出廚房,“外面也不熱,笙兒小姐出這麼多汗?”n“在動物園玩瘋了,車裡沒開空調,怕她感冒。”傅時延拿毛巾替文笙擦汗,“我警告你,下次再跑跑跳跳,我用繩子捆你,扔閣樓裡,和鬼一起睡。”n她一激靈,嘴硬,“世上沒有鬼”n“那你吓得尿床?”傅時延睥睨她。n“不是吓得是憋的。”她搪開他擦汗的手,“十三歲的事兒了,我二十歲了,你少翻舊賬!”n“為什麼憋着?”n文笙噎住。n“因為蒙在被子裡,不敢下床。”他調侃,戳破她。n“現在是孕婦了。”何姨瞧不下去,遞給文笙酸梅湯,“别惹她生氣。”n傅時延伸手奪,淺嘗,皺眉,“太甜,不讓她喝。”n文笙搶,他舉過頭頂,“搶到讓你喝。”n她拽着他胳膊,踮起腳。n分明,差了好大一截距離,傅時延順着她,手肘彎曲,任由她搶了。n“酸不酸?”何姨盯着。n她搖頭。n何姨拍手,“是小孫兒!”n“剛七周,沒成型。”傅時延不太喜歡讨論男女,一則,孕婦敏感,二則,傅家并不在乎。傅夫人就是獨生女,李老太爺嬌寵長大的,80年代去英美法三國旅遊留學,一口流利的英語和法語,生活觀和愛情觀很開放,排斥‘重男輕女’,‘依附丈夫’。除了逼兒子門當戶對的聯姻,傅夫人挺時髦,挺事業型。n不過,傅懷峰傳統、古闆,三十年的婚姻,傅夫人多多少少也同化了。這幾年相夫教子,隻接觸太太圈,不接觸教育家的圈子了。n“哥哥喜歡女兒。”文笙趴在扶梯上,“乳名叫小笙笙。”n“叫小臭臭。”他糾正。n她瞪傅時延,回卧室。n門一關,文笙整個人脫胎換骨一般,極度的平靜。n錄音筆擱在胸衣裡了。n她了解傅時延,大白天的,出門有秘書,進門有傭人,縱然他荒唐,戲弄她,撩撥她,不至于大庭廣衆碰她的胸。n塞胸衣裡,最保險。n客廳、書房不能藏,凡是傅時延出現的地方,統統藏不了。如今,他有疑心,處處留意,她賭不起。n再三考慮,文笙選擇了洗手間。n衛生巾的包裝袋裹住錄音筆,藏在鏡櫃裡。n又擺放了一些‘遮擋物’,掩蓋住包裝袋。n“你在幹什麼。”n她一抖。n扭頭。n房間燈火熏黃,傅時延伫立在門口。n他白皙,溫暖,地上的影子卻焦黑,寂寞。n“藏東西?”傅時延審視她。n目光鋒利,敏銳。n令她心驚肉跳,“沒藏。”n“文笙。”男人一張面孔覆了寒意,幾分麻木,幾分幽涼,“又瞞了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