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邁出電梯,助理在恭候,“程董有應酬,您着急嗎?”n“急。”她沖向3号包廂。n“是公事,私事?”助理攔住。n她胳膊搪開,推門而入。n包廂内,四名老總坐在沙發中央,七八個女郎服侍着。n一對兒男女行酒令,女人輸了撒嬌,男人不依不饒,“脫一件吧。”n“我裙子裡是内衣”n其他人起哄,“脫脫脫!”n女郎褪下拉鍊,半杯型的紫色蕾絲,嗓音誘惑,“我再輸,要脫内衣了。王總,您舍得?”n“我不舍得——”男人摟住她,“大庭廣衆下,寶貝兒愛面子,散了場,你悄悄脫,你脫一件,我脫兩件。”n所有人哈哈大笑。n這群老油條,對各式各樣的模特小蜜厭倦了,程嘉興也曉得,撼動他們的‘色心’,不是凡品,是仙品。n人間天堂的女公關個個兒是仙品,場子出錢‘精雕細琢’,一顆斑、一粒痣都處理了,百分百無瑕。n記得四月份全市大排查,文笙第一次來人間天堂,那個女經理說,她在很多場子工作過,有漂亮貨了,老闆先嘗鮮兒,甚至男經理、保镖頭目輪番嘗,程嘉興是唯一一個有分寸、不貪色的老闆,私生活簡單,也正派。n文笙視線落在西邊的單人座。n整個包廂是橘黃的燈,獨獨他頭頂,是冷調的燈。n原本蜜色的皮,铮铮的骨,照出淡淡的玉色。n清風朗月,姿容秀緻。n這麼克己複禮的男人,在不與人知的隐秘處,藏了狠辣、複雜的心腸,一半是黑的,一半是白的。n有恨,有毒,有破不開的迷霧。n即使程太太妨礙了他,他也不手軟。n他懂得愛嗎?n心有十瓣,哪怕其中一瓣,愛過嗎。n大抵是沒愛過。n“程董,這位姑娘是?”一名老總發現了文笙,拍了拍一旁的空座,“二組的?這姿色,混二組可惜啊。”n老總是外省口音,公鴨嗓。n人間天堂一組的公關最靓,三組是新人,二組最尴尬,既不如一組紅火,又不如三組有發展,頂級富豪的包廂,沒資格去。n“王總誤會了。”程嘉興翹着一條腿,不得不提,傅懷峰的血脈都有一股高幹公子哥兒的氣質,成熟,矜貴,深沉。n“她是——”他眯着眼,斟酌。n“程董的紅粉知己?”老總調侃。n“不。”他否認,“曾經,有名分。”n老總馬上變了态度,正色道:“冒犯姑娘了。”n程嘉興換了寬敞的雙人座,在東邊一角,燈光的盲區,一片昏暗。n文笙走過去,坐下。n他似是猜到她為何而來,卻故意避而不談,“喝什麼飲料?”n“我不渴。”n程嘉興指尖在梅子茶和豆奶二選一,“愛吃酸的,愛吃甜的?”n“酸的。”n“傅家要喜得長孫了。”他擰開瓶蓋,幾分玩笑,幾分壓抑,“還沒正式恭喜你。”n彼此,算是前任。n她懷了孕,氣氛多多少少晦澀,不自在。n程嘉興喝了一口酒,忽然挨近,“笙笙,我待你怎樣。”n洋酒加了冰球。n呼吸間,濃烈的酒氣與微微的涼意。n“除了傅時延,你待我最好。”n文笙瞳仁裡,是他幽邃的眼睛,拉扯的鈎子,絲絲縷縷勾着她。n“是我比不上傅時延待你好嗎?”程嘉興一手搖晃杯托,一手倒梅子茶,“你親昵他,疏遠我。我的好,你三分懷疑;他的好,你九分相信,我又如何比得過他呢?”n“你認識蛇頭嗎。”n他動作一滞。n沒騙她,“認識。”n“蛇頭去保利俱樂部砸場子,和老闆鬥毆,是你指使嗎?”n程嘉興維持着笑意,“傅時延告訴你的?”n“他在局子裡,怎麼告訴我。”文笙是乖順的,嬌膩的,程嘉興初見她,以及見過無數面之後,她總是像貓兒,像小天鵝,軟軟的,沒刺兒。難怪傅時延那麼暴戾冷漠的性子,在她身邊,也化為繞指柔,化為白雲朵。n此刻,她有小脾氣,興師問罪的模樣,令他愉悅,稀罕。n“你平時和你哥哥,是這樣嗎。”n文笙怔住,“哪樣?”n“耍小性。”他揚眉梢,遞給她飲料,“僅僅是小姑娘文笙,而不是一個小心翼翼、讨好長輩的可憐養女。”n她不喝,“保利俱樂部的老闆是5月初來北方,你們不熟悉,也沒仇吧?”n“我和方大斌沒仇,可方大斌和我有仇。”程嘉興舉着杯子,等她喝,“他安插卧底,調查我場子,是保利先招惹我,笙笙,這與你無關。”n“傅時延因為聚衆鬥毆關押在局子裡,無關嗎?”文笙猛地一打,梅子茶灑了一地,“傅家顯貴,傅時延自從出生,沒這麼狼狽過。你們鬥歸鬥,為什麼要陷害他。”n程嘉興笑意淺了,“傅時延替我享受了傅家的顯貴,整整二十九年。偶爾狼狽一回,不值得你心疼。”杯口抵住文笙的唇,他用力挑開她牙關,喂她喝梅子茶。n文笙含在嘴裡,不肯咽。n“李家人寵他,傅家人寵他,你疼他,連我母親也被傅懷峰蠱惑,背叛我。這世上,哪裡有人疼我,慰藉我呢?”程嘉興耐心喂她,帶着強迫的意味,她一口不咽,擠在口腔,緩緩淌出嘴角。n程嘉興挨得更近,似乎想吻幹淨她脖頸的水漬。n她抗拒的眼神。n“擔心我下毒,流了孩子?”他笑意徹底消失,也放棄了吻她,拇指輕輕抹掉水痕。n“一杯茶都不喝,你找我做什麼。”程嘉興撂下杯子,吩咐助理,“送文小姐平安回去。”n文笙攥住他袖子,一點點咽下梅子茶。n“我喝了。”n他面無表情,“痛嗎。”n“不痛”她手在抖。n“賭我不會傷害你,是不是?”他擦拭着她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