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麻煩嗎？”文笙攥緊了拳。n程嘉興晃悠着紅酒杯，“蛇頭呢。”n助理說，“去局子了。”n“攔住他。”他重新下令。n“嘉興——”文笙驚愕，“你答應我的！”n“我放過傅時延，他不放過我了。”程嘉興一雙眼睛仿佛巨大的黑洞，深不可測，“我算計了他一招，他也算計了我一招。笙笙，你隻顧及他，全然不顧及我。”n酒水飲盡，程嘉興唇邊浮了一層血紅，“男人戰場，生死有命。”n她呆滞。n助理拉開門，程嘉興邁步的一霎，她撲上去，“是誰先算計的？”n男人垂眸。n這是文笙唯一一次主動擁抱他，乞求他。n她楚楚可憐，他無處遁逃。n“我。”n“既然你先算計，那傅時延反擊有什麼錯？”文笙抱住他，不撒手。n“戰場不論對錯，隻論輸赢。”程嘉興一根根掰開她手指，“輸家無能，才計較對與錯；赢家隻在意結局。”n“傅時延是你親弟弟。”n“我母親隻生了我和柏文。”程嘉興漫不經心笑，掰開她最後一根手指，“笙笙，傅家垮了，有朝一日李家也會垮，傅懷峰夫婦走投無路，傅時延一無所有，金錢權勢，統統葬送掉。”n他沒有松開她，而是握住她手指，“我在包廂和你講過什麼，永遠作數。”n和傅時延了斷，跟了他。n永遠作數。n“你懷疑我搶了你，報複傅時延。”他手指修長，硬實，覆着文笙，他是一重火熱，她是一重冰涼，“一切恩怨了結，我一樣接納你，還是報複嗎？”n她情急，又擔憂傅時延的處境，長發散亂着。n程嘉興擡手，捋順，“傅家失去官場勢力，傅時延的身份與我沒區别，你願意當‘小傅太’，‘程大公子太太’的富貴和地位，并不遜色。”n文笙從他手中一點點抽離，“即使傅家和李家全垮了，你也不罷休，對嗎？利用我和我腹中的孩子認賊作父，繼續羞辱傅家。”n‘認賊作父’擊碎了程嘉興臉上的笑意。n“笙笙。”他嚴肅了幾分，“你一心認為我利用你羞辱傅家，卻從沒認為我也是血肉之軀，有血肉情義。”n她盯着程嘉興。n一言未發，轉身。n一步，兩步。n文笙腳下虛，心更虛。n賭一把。n勝了，傅時延的困局迎刃而解；敗了，程嘉興這條路，是行不通了。n他拒了一回，她沒面子再讨第二回難堪。n“笙笙。”程嘉興叫住她。n她駐足。n虛到極限，似乎下一秒要癱軟在地。n“我們談一筆交易。”他不等她開口，“我不逼迫你跟了我，但你承諾我一件事。”n文笙舒展的拳頭，又稍稍蜷緊，“什麼事。”n“需要你做，我會告訴你。”n她扭頭，“我不想成為你的棋子，傷害傅家人了。”n“不需要你傷害。”他頓了一瞬，“你不是棋子，我提供證據，你負責檢舉，是因為我有仇，你有恨。如果傅家和你之間清白太平，我未必拖你下水，我可能猶豫，可能選擇其他的路。”n文笙一動不動。n“曾經，我的确打算娶了你，名正言順進入傅家報複。我是商人，時間寶貴，有捷徑，無所謂是光明正大是卑鄙陰險，我隻為達到目的。”程嘉興袒露心迹，文笙轉回身。n“後來”他回憶着，有惆怅，有動容，“許是在芙蓉村，許是在老街，又許是在李家老宅的長橋上。”n她心漸漸穩了。n程嘉興笑了一聲，“笙笙，有你在，我終于像是一個人，不是一具機器，一座冰山。”n文笙的心完完全全穩了。n賭勝了。n半輩子活在淩虐、欺壓、怨恨之中的人，一絲明亮，一絲溫暖，如同無底洞上方射入的曙光，拼了命抓住和挽留，唯恐錯失。n他笑容加深，“你是不是高興自己賭赢了。”n文笙一怔。n“你”n原來，程嘉興什麼都知道。n“蛇頭到局子了嗎。”他偏頭，問助理。n“估計到了。”助理試探，“現在攔，來得及。”n程嘉興目光緩緩對上文笙。n一時一刻，一個世紀一般悠久。n“不攔了。”他喑啞。n文笙閉上眼。n渾身的血液沸騰過後，是平靜凝固。n走廊外面，堵得嚴嚴實實。n無數男女守在包廂門口，觀望3号包房。n有慶幸，有唏噓，有八卦。n“搞了什麼啊？”n“煙頭呗！”人群中，一名女公關曉得内幕，不加掩飾地曝光，“在後背燙了一個‘王’字。”n她們一陣陣雞皮疙瘩，“太變态了吧？”n“一輛寶馬x6喽，你情我願的。”女公關環抱胳膊，“六七十萬的新車，燙一個字，你幹不幹？”n另一名女公關咂舌，“可麗麗的牛奶肌是招牌，外省的、外國的客戶，慕名而來一睹風采。她如今一堆疤，為了幾十萬小費，職業生涯毀了她一個月工資不止幾十萬！”n“附近有保利俱樂部，有華南會所全是人間天堂的競争對手。”服務員歎氣，“120車一停，鬧大了，明天警方就來調查了。”n3号包廂發生了什麼，程嘉興一邊走，一邊東拼西湊地聽，基本了解情況了。n這關頭，曝出醜聞，是捅了大簍子。n“嚴重嗎？”他蹙眉。n“王總下手沒輕沒重的，麗麗後背鮮血淋漓，大概率要植皮手術。”經理無奈，“場子的公關、保镖、服務生，甚至客人，我簡單統計了，今晚一共七百多人，救護車在樓下嗡嗡響，封鎖不了消息。”n程嘉興伫立在電梯裡，轎廂的門壁映出他，“方家老二沒有正經本事，在娛樂場勾心鬥角，他倒是有一套。”n助理詫異，“是保利的老闆指使王總坑您？”n“我指使蛇頭砸了方大斌的場子，他又威脅了姓王的，砸了我的場子。”程嘉興心知肚明的表情，“姓王的和我合作，也可以和方家合作。誰給的好處多，他歸順誰。”n助理一樁樁彙報，“目前您涉嫌诽謗，開設情色場所，罪名不大，可脫身不易。這些年，程氏集團得罪了不少同行，程嘉良一死，各種債務和矛盾，落在您頭上了，這場風波，同行一定趁機聯手，折騰您。”n程嘉興視線移向一旁的文笙。n人間天堂連電梯的光線也暧昧，一男一女，顯得撕扯，糾纏。n文笙本以為，他反悔了。n然而，他隻是輕描淡寫一句，“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