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延在老宅和傅夫人不歡而散,沒回市區,直接回了南方老家。n秘書去收拾行李,文笙剛知道。n心裡一陣發澀。n“美容院那邊,您喜歡去,随時去上班,不喜歡去,在家裡養胎。”秘書轉述了傅時延的原話,“至于産檢,傅董盡量趕回。”n“他去多久?”文笙挑揀着衣櫃内的襯衣、領帶,夏季是淺色系,秋冬是深色系,傅時延不講究吃喝,講究穿着,畢竟是場面上的人物,幹淨斯文優雅得體,是應酬禮儀。n“一個月吧”秘書含糊其辭。n傅董走得潇灑,和傅夫人置氣,也和文小姐置氣,去多久,沒說。n文笙拿了消炎藥和止疼藥,塞在皮箱的夾層裡,“他後背、腹部有傷疤,我和華菁菁被綁架那次,他挨了幾棍子,工作忙,斷斷續續地治療,沒治好;腹部是刀傷,耿世清在醫院捅的,陰天下雨針紮一般疼,偶爾發炎,你提醒他吃藥。”n她心裡的酸澀,更濃了。n傅時延三十歲的年紀,落了一身的病根兒,十次有九次是為了救她。nn秘書傍晚到達李家老宅,把行李和藥物交給傅時延,“文小姐很關懷您。”n傅時延靠着書桌,注視箱子裡大大小小的包裹。n她一貫細緻,愛整潔,分類得妥妥帖帖。n秘書清了清嗓子,“在文小姐的立場,父親自殺‘有冤’,隐情全部指向了傅老先生,為人子女,替父‘伸冤’報仇,其實沒錯。在您的立場,傅老先生清廉勤勉,是文衡波拖累了他,文衡波貪婪作惡,罪有應得,傅老先生‘陪葬’,太不值得。”n男人捏着藥瓶,一團朦胧熏黃的燈光籠罩住他面孔,喜怒莫測。n“您心疼父親,她也心疼父母,傅家撫養了她,可文衡波夫婦何嘗不是寵愛她到十二歲呢?程嘉興口中的傅老先生,自私,虛僞,狡猾他是傅老先生的‘長子’,文小姐才相信了。舉報那天,在紀委大樓又哭又跪,文小姐的糾結和掙紮,外人體會不到。調查結果傅老先生和文衡波的自殺無關,她後悔了。”n窗外,是梅雨時節,傅時延腹部微微刺痛,擰開瓶蓋,含了一粒止疼藥。n“傅夫人排斥文小姐,她不敢登門,并非是記恨傅家,記恨您。”秘書勸慰,“文小姐同意生下孩子,傅家抱走,沒有倚仗懷孕争取過名分,甚至同意孩子跟着後媽生活,隻求逢年過節見一見孩子,一則,不希望您為難,和傅家反目;二則,是彌補。”n傅時延起身,推開窗。n潮濕纏綿的空氣,夾雜着窗柩下的茉莉花香,一如她呼吸。n他在南方一連待了兩個月。n每周六固定打電話詢問保姆,文笙的飲食、睡眠、出行,卻從不主動和她通話,文笙自然也不主動。n僵持着。n美容院的客流量非常大,員工不夠用,文笙也會親自上陣,一些簡單的清潔護理。n這天,一位富太太聊起魏夫人,送長女去南方了,在家族企業任職秘書。n另一位富太太好奇,“什麼家族企業那麼大的排面,副市長的千金當秘書?”n“李氏集團啊!”富太太擠眉弄眼,“傅公子的秘書。”n“傅公子好福氣呦,馬上是魏家的女婿了?”n“魏小姐離過婚,官家公子看不上她,富家公子呢,她又看不上。傅公子恰好和養妹有短暫的畸戀,加上懷了私生子,未婚的官家小姐不嫁他,富家小姐呢,傅家也看不上,于是,傅、魏兩家一拍即合了,這樁姻親是門當戶對,婚史相當,互相包容了。”n文笙在對面的房間整理儀器,聞言,愣住。n“魏小姐有婚史啊?”n“結了半年,男方那方面不行,守活寡一樣,在男科醫院碰上熟人了,流傳開了。”富太太唏噓,“新婚夫婦不和諧是大忌諱,百分百離婚的。”n“你曉得洛芷吧?”富太太小聲,“洛家暴發戶,就是沒素質。洛芷和傅公子談了一段兒,傅公子甩了她,給了一千萬補償費呢,好聚好散呗,她不肯,到處造謠,什麼傅公子欲望大,一邊和她,一邊包養女大學生。”n富太太噗嗤笑,“我猜魏小姐是當真了,前夫不行,她吃過虧,二婚一定嫁個厲害的!”n原來n傅時延和魏青瓷一起在南方。n婚前培養感情。n培養到位了,再結婚。n雙方家族也省心。n所以,他無暇顧及她。n更不方便在魏青瓷面前聯絡她。nn8月初,下了一場大暴雨。n連綿數日。n傅家是老式四合院,臨近郊區,地勢低窪,積水淹了院子,文笙回去了一趟。n傅夫人不在,何姨迎她進門,“你傅叔叔在呢!院子裡的玉蘭是他新種的,明年開花了,您帶着孩子在院子裡玩兒。”n文笙笑了一聲,“我沒經驗,爺爺奶奶帶。”n何姨忽然想到什麼,歎了氣。n傅懷峰從書房出來,站在二樓的拐角處,“笙兒,願意回來了?”n都說明星是紅氣養人,普通人是财氣養人,權貴場亦是官氣養人。傅懷峰不體面、不光彩的退休,整個人蒼老了十歲,鬓角白發斑駁,那股子儒雅又威風的勁頭,完全消失了。n文笙五髒六腑一擰,開口嘶啞,“傅叔叔”n他笑眯眯下樓,慈愛端詳她,“肚子這麼鼓了,是不是雙胞胎?”n何姨在一旁附和,“笙兒小姐四個月的肚子,和五個多月似的。”n“是單胞胎,我羊水多。”文笙哽咽,“雨太大,我不放心您”n“雨大,你少出門,我一個老頭子不平安又怎樣?我活膩了,你二十歲,你日子長。”傅懷峰匆匆去廚房,拎着袋子,“下屬空運過來的燕窩和水果,你傅阿姨饞,我不給她吃,給你留着,你再不回來,我打算過去的。”n文笙鼻腔一脹,接過袋子,“檢查了,是男孩。”n“哎呀!傅家有長孫了——”何姨高興,在宅子裡嚷嚷。n“無所謂孫子孫女,母子平安最重要。”傅懷峰搓了搓手,招呼文笙坐下。n疏離了一點,不自在了一點。n“程家有消息嗎?”文笙惦記這茬兒。n傅懷峰表情怅惘,“程太太6月底回老家探親,至今未歸。程氏集團是程國章和時延在管理,我問過公司的情況,時延不答複。”n不答複,也心知肚明。n名義是管理,實則是控制。n程國章懦弱無能,是程嘉良強扶上位的,而程氏的一大半董事高管歸順于程嘉興,程國章在董事局純粹是‘傀儡董事長’,一樁樁一件件,傅時延在幕後指揮,程國章負責在台前宣布。n程嘉興關押期間,傅時延已經是‘實權董事長’,調教得程國章像一條狗,唯命是從。n程國章是沒轍,論本事,論口碑,不敵侄子,集團上上下下輕視他,敷衍他,他若不服從傅時延,在程氏根本混不下去。n傅時延鎮壓各路妖魔鬼怪确實有手段,做生意也有一套章法,董事和高管實打實的撈到好處,漸漸地,服氣了。n文笙猶豫了一會兒,“柏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