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延倚着走廊的牆壁,語氣不鹹不淡,“留下孩子,魏家不同意聯姻。”n“我親自去魏家問一問!”傅夫人怒氣未消,“魏青瓷是二婚,相貌不是一等一的出衆,年紀又不小,誰高攀了誰?”n“傅家高攀。”傅時延字字尖銳,嗆傅夫人的火,“我訂過婚,有了兒子,魏家挑剔傅家,是情理之中。”n傅夫人煩躁,“堂堂李氏家族的外長孫,由不得魏家挑。魏家不同意,我傅家不娶了!”n他眼底閃過一絲精明,一絲笑。n保镖拖拽住文笙,她一邊掙紮一邊哭,傅時延和傅夫人的一番對話,聽得斷斷續續。n“别拽她了!”傅夫人呵斥,“你們下手沒輕沒重的,送什麼手術室?傅家是我當家,還是傅公子當家啊?”n保镖一噎。n傅時延若無其事清嗓子,“母親當家。”n“傅夫人當家”保镖們附和。n傅夫人舒坦了,愛不釋手端詳着彩超圖像,“孫兒真俊俏。”n“一團烏塗,您瞧出什麼了?”傅時延單手解了西裝扣,搭在臂彎。n“鼓鼻子,大額頭,富貴相!”傅夫人稀罕,“爸爸瞧——”n傅時延其實在診室瞧過了,他順手接過,又打量了一會兒,唇邊淺笑,“瞧不出。”n“你在肚子裡的時候,比孫兒醜得多,生下倒是漂亮,所以孫兒生下更漂亮。”傅夫人着了魔似的,念叨着,“懷峰不行,幸好是兒随母,你随了我的基因。”n傅夫人的确是萬裡挑一的混血美人,傅懷峰的形象也不賴,否則入不了李老太爺的眼。n“我們明天回老宅吃晚飯。”傅時延一隻手插兜,伸長腿,姿勢閑懶,“彩超報告您捎回去,給父親看。”n他邁入電梯,按住開關。n保镖攙扶文笙進來,傅夫人乘另一部電梯去11樓探望一位富太太。n門一關,狹窄的梯廂裡,全部是傅時延的味道。n清冽的衣服香。n她吓壞了。n蒼白的臉映在半透明的門壁上。n傅時延盯着她。n許是滂沱的大雨天,她冷,又許是折騰了一遭,心不安甯,微微發抖。n他将西裝披在她肩膀,不算溫柔,亦不算粗魯,攬住她腰,跨出電梯。n秘書撐着傘,“程國章和三位董事在徽園應酬。”n風雨蕭瑟,傅時延摟緊了文笙,“應酬什麼人。”n“一家新企業,鴻華國際。”秘書彙報,“注冊資金五千萬,是大企業了。”n“法人叫什麼。”n“姓程。”n傅時延步伐一頓。n半晌,笑了一聲,“看來,他回歸了。”n“目标是程氏集團。”秘書也清楚了局勢,“這場商戰,他打擊自己的親叔叔,準備吞了程氏,改朝換代。咱們保程國章,妨礙了他,他這條瘋狗會咬死人的。”n“我不信他咬得了我。”傅時延伫立在台階上,“他輸了我一次,再輸我第二次。”n秘書預感不太好,“兩個月前,他敗得慘,如今卷土重來,開了新公司,又沉得住氣,遲遲不現身,仿佛在籌謀一票惡戰。”n雨濺在傘檐,噼裡啪啦響得心慌,傅時延處變不驚拉了車門。n坐上車,文笙仍舊四肢緊繃。n傅時延一句沒解釋,靠着車頭,抽煙。n初秋了。n整座城市煙雨霧濃。n他背影幽寂。n棕色的西褲和白襯衫,在潮漉漉的水霧裡,分明是寡淡無味的色澤,偏偏如此濃墨重彩,顯得格外深邃。n傅時延有一股濃稠化不開的男人味。n像浪湧一般的麥田,酒窖裡塵封了百年的老酒,北風呼嘯中最悲壯雄渾的竹海。n他适合秋冬的醇厚,适合一切濃郁的東西。n熄了煙頭,傅時延也上車。n一路平靜,在拐過一個繁華街口,忽然爆發了。n他捏住文笙的下巴,目光寒到極緻,他的手卻是滾燙,一碰她,灼燒了骨髓。n焚起了烈火。n“和我賭氣嗎?次次我哄你,你犯了錯,也等我哄你?”n她松懈下來的四肢,又繃住。n傅時延掌心摁住她隆起的腹部,從她懷孕至今,他要麼不在家,要麼在家分居,晾着她,如同一塊冰。n靠近彼此,互相折磨。n疏遠彼此,又凍傷了心。n這樣撫摸她的肚子,是頭一回。n“他姓傅,流着傅家的血,長着傅家的骨與肉,稱呼我父親,稱呼傅懷峰祖父,肯生嗎?”n文笙撇開頭。n“這麼倔,我讓你引産,你跑什麼?”n“孩子是傅家的,不是你一個人的。”他氣憤她倔,一丁點不服軟,她較勁,繼續倔,“你想引産,也得征求傅家的意見。”n“現在明白傅家庇護你了?”傅時延非要她服軟,非要她哭,“文衡波死後,除了傅家,哪個真心待過你?母親罵你白眼狼,罵得不對嗎?”n她抿着唇,垂下眼皮。n“傅家不養你又怎樣?你母親病重,你年幼,我父親不信守承諾,哪個又幫你們讨公道?”n文笙抓着他褲子,越抓越用力。n“沈承瀚的母親曾經也收養過一個女兒,沈承瀚不喜歡養妹,沈家隻能交給親戚養了,多一個孩子,少一份财産,二代子弟最是冷酷無情。”她呼吸急促,瀕臨破碎,傅時延強行她擡起頭,“父親接你回家,告訴我,這是妹妹了,我抗拒過你嗎?一些事,你知道的,不知道的,我疼不疼你?”n她無聲落淚。n傅時延拇指抹掉那滴淚,“7月11号,我給家裡打電話,你故意關機了,是不是?”他掌心上移,毫不避諱撫過她聳動的胸脯,起伏,纏綿,滑膩,在掌中一寸寸顫栗,一寸寸綻放,“魏青瓷去南方,你吃醋。”n“我不打擾你好事。”n“好事?”傅時延拇指又掰開她牙齒,“娶了魏青瓷,确實是好事。比你豐滿,比你解風情,既忠貞,又省心。”n“贅婿。”她蹦出倆字。n秘書噗嗤笑,迅速收斂。n男人面孔蒙了一層冰霜,“誰教你的詞。”n“美容院的客人。”她被傅時延囚禁在懷裡,“魏小姐相中你體力好,是累不死的牛,才嫁你的。”n秘書憋不住了,笑出聲。n“文笙。”傅時延神情嚴肅,“再亂聽,亂講,我狠狠收拾你。”n她陷在他胸口。n大約‘體力好’‘累不死的牛’是傅時延一輩子沒接觸過的‘誇獎’,他整個人氣壓極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