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猜中了。n入夜,一個保潔員拖着清潔袋,停在v05病房門口。n“傅公子。”湖城口音,裝扮顯老,上半張臉是年輕的,“有垃圾嗎?”n傅時延側倚着枕頭,“進來收拾。”n保潔員進門,反鎖,摘口罩。n“我等你很久了。”n花魁笑,“其實二刀疤發現了我存在,傅公子算準了我最後投靠你,愣是按兵不動。”n“勉強你,沒意思,主動奉獻有意思。”他乏累,揉了揉鼻梁,“人間天堂的簽單憑據。”n“在我手裡。”花魁坐下,“傅公子有辦法救我弟弟,我相信也有辦法護我大姨和弟弟周全。”n“你藏起另一半罪證,暗中觀察我和程嘉興誰厲害,誰有情義,再做選擇。”傅時延噙了笑,“聰明,謹慎,是一個頗有心計的女人。”n“如果沒心計,在人間天堂,在程家父子眼皮底下,我撐得住十年嗎?”花魁脫了工作服,裡面是豔紅的針織衫,米白的緞面長褲,她又掏出口紅,精細地描唇,“這種日子我過膩了,懶得藏了,也懶得躲了。”n“具體地址。”n“北湖公園,六孔橋,第三個橋洞下。”n傅時延看着她,“你放的?”n“是。”n“挺有膽量,湖城夏秋季多雨,不怕淹了嗎。”n“淹了,是天意。”花魁塗完口紅,神色疲憊,“程嘉興的命數不該絕。”n傅時延無波無瀾,“什麼打算。”n“我下午去警局見了小寶,大姨出院之後,接他回家。我家人的吃喝,拜托傅公子了。”她心知肚明,程嘉興在抓自己,“我掙的錢不幹淨,我希望小寶幹幹淨淨做人。”n花魁緩緩站起,注視着窗外的高樓。夜深,有霧,整座城市萬籁俱寂,“程嘉良猝死,死因是壯藥陽亢奮,貪色是他的錯,親手下藥是我的錯。程嘉良已經償還了,我也要償還了。”n她鎮靜自若,像是什麼也不畏懼了。n“程嘉興的罪證太多,銷毀了一筆,有另一筆,一筆又一筆他自己也忘了有多少。倘若他清清白白鬥一場,傅公子不是他對手。”花魁摩挲着頸部的玉石吊墜,“他擁有傅公子的人生,依然是天之驕子,傅公子擁有他的人生,會超過赫赫有名的程大公子嗎?”n“不會。”n“南傅北程有權的傅家和有錢的李家,共同扶持了傅公子,而程家摧殘了程大公子。他爬到與您平起平坐的位置,付出的心血是您的十倍,百倍。”花魁哽咽,“可恨之人,有可憐之處。”n傅時延認識她的吊墜,“在李宅祠堂,你手中也捏着它。”n“程大公子送我的。”她含淚,“評選花魁的賀禮。”n他沉默。n是賀禮,更是她淪落風月的開始,漫長的時光裡,她佩戴它,珍惜它,又受困于它。nn文笙睡得迷迷糊糊,口渴了,她摸索床頭櫃,摸到一隻男人手端着水杯。n下一秒,她睡意全無,打開燈。n濃白的光線下,男人身型英武,穿了一件黑色風衣,衣襟敞懷,寬闊魁梧的胸膛。n“喝水?”男人遞給她。n文笙心髒一寸寸戰栗,牽扯了整個人在抖。n“不方便自己喝嗎。”杯口貼着她唇,喂她。n她撇開頭。n男人笑意淡了,“和我結了仇了?”n“是不是你。”n偌大的病房,頃刻,無聲無息。n許是心虛,許是默認,文笙崩潰大吼,逼一個答案,“究竟是不是你!”n兩名保镖破門而入,“傅太太——”n“出去!”她繼續吼。n保镖退出。n她胸口起伏,瞳仁震蕩,程嘉興的瞳仁卻幽冷似一壇古井。n有過千年風霜,亦有過風華正茂。n他望着她,“不是。”n文笙啞笑,“除了你,沒有其他人。”n“既然判定了是我,又問什麼呢?”n“你要他死嗎。”n“先喝了水,再談。”男人重新将水杯喂她,她奪過,大口喝完,撂在櫃子上。n“笙笙這麼乖,我不舍得你傷心,所以不要傅時延死。”程嘉興随手削一個蘋果皮,“他偷了阿麗的保險箱,又坑了三刀疤,哪個不想教訓他呢?”n文笙攥緊了床單。n“傅時延出意外,我是頭号嫌疑人,沒必要冒險。”他切了一小塊蘋果,塞在文笙嘴裡。n她本能吐出,程嘉興不惱,柔潤的、商量的口吻,“咽下,好嗎?”n嚼了好一會兒,最終,她咽了。n他滿意笑,“笙笙,你記住,我碰任何人,不願碰你。”n文笙盯着地闆,慢慢上移,盯着他。n“但你别礙事,别為難我。”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