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第1頁)

i程嘉興用帕子擦拭文笙的額頭,“怎麼出汗了?”n她躲。n疏離,警惕。n“我不喜歡你這樣的眼神。”他勾起她下巴,“我喜歡你看你哥哥的眼神。”n文笙任由他觸碰,“你目标是撞傅時延和沈承瀚,他們出事了,顧不上你了,你趁機綁了花魁,奪回證據,卻沒想到我在車上。”n程嘉興摸着她臉,他手掌比傅時延更粗糙,拿筆的繭子,拿弓箭、拿馬鞭訓練武術和馬術的繭子,本是雄渾的男人味,寬厚的安全感,這一刻,文笙隻覺得危險。n“嗯。”他承認,“我以為你不在。”n“撞死他們嗎?”n“撞傷。”n“生死難料。”文笙摁住枕頭,“雙方車速、山道地勢,一旦有一個超出控制,結局是車毀人亡,你讓馬仔撞傷,假設撞死呢?”n“現在,傅時延沒死,笙笙,你是讓我死。”程嘉興猛地一扯,枕頭裹着手機,墜落在地。n屏幕顯示在錄音。n錄了53秒了。n文笙一驚。n男人撿起手機,數字一下下跳躍,他一下下摩挲,“山路泥濘,今夜有雨,這場車禍所有的痕迹,明早消失。”他盯着文笙,“你不甘心嗎?一句句引誘我,作證據嗎?”n“你和傅時延鬥人脈,鬥手段,我管不了,也沒那本事管。”她平複了心情,從床上起來,“嘉興,你太狠了,這次是車禍,下次呢?”n“我給他機會了。”程嘉興面容陰森,每一厘都是寒氣,錐心刺骨的寒,“傅時延要置我于死地,他逼我下手的。我沒有要他的命,我仁至義盡了。”n“如果程太太搶了傅阿姨的丈夫,傅時延報複程家和程太太的娘家,你保不保家人?”n“誰造孽,誰償還,各有因果,我不幹涉。”程嘉興删除錄音,在手心掂量,“笙笙,我不願傷害你,你偏偏踩我雷區,撞我槍口。你明白,隻有你,我偶爾是松懈的,你哥哥,傅家人,包括花魁,我全部防備。”n文笙也盯着他。n“你不懂珍惜我的心軟,踐踏它,算計它。”他撂下手機,捂住她眉眼,刹那,是漆黑的。n程嘉興手溫灼熱。n她僵硬。n“那我不心軟了?”他悶笑,“我對他們怎樣,對你也怎樣。你會後悔、會失落嗎。”n文笙在黑暗裡,感官集中,程嘉興的呼吸,味道,聲音,交織成無可掙逃的大網,籠罩她。n“我唯一所求,是你不幫傅時延對付我,很難嗎?”他聲音漸漸嘶啞,蓦地,他撤了手。n她适應了一會兒光亮,再睜開,病房空空蕩蕩。nn程嘉興收到一條短信,本地号,沒備注。n天台。n他回撥,關機。n住院部大樓一共18層,天台在19摟。n乘電梯抵達18層,上樓梯。n天台沒有燈。n不遠處是秀水街的摩天大廈,湖城最高、最繁華的大廈,華燈璀璨。n花魁伏在桅杆,俯下身,披肩的中短發,在穿堂風裡飄飛,“嘉興,你來了。”n程嘉興眯眼。n她第一次喚他名字。n以前,是不敢的。n“我新剪了頭發,長發留久了,厭倦了,短發漂亮嗎?”她背對程嘉興,伸手,抓空中的風,“我适合短發,不過高中畢業以後,在足療店給客人洗腳,按摩,麗姐告訴我,烏溪鎮是小縣城,這行業不正規,無論哪一家足療店、酒吧,女服務員多多少少要吃虧,吃虧了,不怕,她出頭,有小費。麗水街的客人喜歡風情時髦的波浪卷,喜歡濃妝豔抹的女技師,我便蓄長了頭發,化了妝。”n程嘉興站在她身後,不耐煩,“你約我,什麼事。”n“後來,我攢了錢,送小寶去啟智學校讀書,那所學校有自閉症,有唐氏兒,也有和小寶一樣癡癡傻傻的。小寶長得俊俏,食堂的廚師偷偷欺負他,有四五個。”花魁轉身,面向程嘉興,“我搬了工地上的鋼筋,藏在廚師回家的胡同裡,砸了他腦袋。”n程嘉興面無表情,眼眸泛了波瀾。n“廚師重傷,家屬知道他欺負了小寶,倘若報警,街坊鄰居也知道了,日子沒法過。于是,提出和解,我支付二十萬醫藥費,我們兩清。”花魁噗嗤笑,“憑什麼兩清?我找了大刀疤,跟了他一個月,他替我解決了。”n她一步步靠近程嘉興,“你不認識大刀疤吧?在烏溪鎮,他是老大。”n閃爍的光影下,程嘉興寂寥,孤獨。n“我目睹廚師的老婆跪下,舔大刀疤的皮鞋,磕頭求饒;目睹另外三個廚師剁了自己的大拇指。”花魁笑得開心,“我發誓,去大城市賺錢,賺地位,有一天,那些欺負我何家的人,也跪下舔我的鞋。”n程嘉興胸腔沉鈍。n“再後來,我遇到你了。”她歎氣,有懊悔,亦有無悔,“我賺了幾千萬,賺了豪宅豪車,賺了人間天堂‘二老闆娘’的名号,可我也賠了。”n花魁笑中含淚,“太驚豔的男人,是帶劇毒的。”n“說完了嗎。”程嘉興短暫的震撼,歸于平靜,“東西呢。”n“你猜我在醫院見了誰。”n他風衣下擺揚起,拍打着牆壁,紐扣和牆皮纏得獵獵作響,“在傅時延手上。”n“原本,應該在你手上。”花魁遺憾,“你錯過了。”n“錯過?”程嘉興一動不動。n“8月11号的黃昏,我去了你的私宅,在書房放了相片。”她苦澀,“你沒仔細看,扔了,對嗎。”n“你相片和東西有關系嗎?”n“有啊。”花魁捋了捋吹散的發絲,返回桅杆,“秘密。”n他徹底沒耐性了,推門下樓。n“我出賣了你,但小寶無辜。”花魁一字一頓,“嘉興,念在我貢獻了一生,别動小寶。”n程嘉興揚長而去。n走出住院部,隔壁的急診大樓燈火通明。n忽然,爆發一陣喧嘩。n“有人跳樓——”n“啊!”n程嘉興不愛瞧熱鬧,陌生人的喜劇、悲劇從不入他眼,他無動于衷,去泊車坪。n下一秒,‘砰’的巨響。n距離他僅僅一米,是何晤晤。n她如此了解他,掐準了時間,分秒不差,跳下來。n一滴滴鮮血,飛濺在他長褲。n程嘉興凝視那一灘血。n何晤晤的骨與肉,摔得破裂,粉碎。n沖擊着他。n醫護,保安,家屬在圍觀,尖叫,她血腥模糊的身軀蓋上白布,也遮蓋了她眼睛。n沒有怨,沒有恨,麻木的,依戀的,同樣凝視着程嘉興的方向。n聞訊趕來的保镖提醒他,“萬一何晤晤留了遺囑,揭發咱們局面不利。”n程嘉興冷峻剛毅的臉龐略晦黯,匆匆失神,又匆匆回過神。n何晤晤的死,隻激起他一霎的漣漪。n“她沒留。”他笃定。n連死都不畏懼,還畏懼同歸于盡嗎。n她不舍罷了。n幾個醫護人員擡起屍體,送往太平間。n路過程嘉興,何晤晤的手臂垂下擔架。n“慢。”他開口。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