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第1頁)

梁局喂了畫眉鳥,跨出露台,“姜姜,在院子裡站了一個小時,不累啊?”n“爸——”梁姜羞澀。n“姜姜像望夫石一樣,嘉興不來,她也不回家。”梁夫人一邊切果盤,一邊打趣。n程嘉興略彎腰,“伯父,伯母。”n梁局不滿,“我以為,我親自迎你登門,你才賞臉。”n梁家夫婦在各大場合遇到他,他從未打招呼,距離遠,模糊是高個子,身材闆正挺拔,衣品、儀态無可挑剔,催促他私下見一面,他架子大得很,三番五次敷衍。梁局心知肚明,論家世,程家攀了梁家,論感情,梁姜攀着他。梁姜傲氣,尋常男人統統瞧不上,偏偏程嘉興迷得她神魂颠倒,他越冷漠,她越糾纏。n“我與梁姜交往不久,不确定結婚,因此沒有冒昧登門。”n程嘉興恭敬,溫和,梁局一拳打在棉花上,隻能作罷,吩咐保姆,“泡一壺普洱。”n保姆端了茶具,梁姜蹲下涮洗,“我爸爸的朋友從雲南寄來的,600年古樹的頭春料子,爸爸舍不得喝,便宜你了。”n“我湊巧也捎了一餅普洱,伯父改日嘗嘗。”程嘉興打開禮品袋,銀色的鐵盒,“據說是一千年的古樹,炒完茶,又封存了四年。”n“這一餅普洱要幾十萬呢——”梁姜在一旁附和,“嘉興孝順爸爸,爸爸多關照他嘛。”n梁局瞟了一眼茶,又瞟了一眼程嘉興,“你母親準備移民歐洲?”n“是。”n“攜帶多少資産出境?”n“幾十億。”n梁夫人表情肅穆,“富豪巨額資産移民,不容易。”n“有勞伯父費心了。”程嘉興謙卑,雙手奉茶。n程太太是首富遺孀,外界的同行盯着,加上程氏集團的生意罰款、查封過,風頭緊,情況也複雜。n梁局沒接那杯茶。n“爸爸以後是一家人了,我未來婆婆移民,你幫個忙。”梁姜撒嬌,“我當兒媳的,為婆婆盡一份孝心。”n梁局不搭腔。n她又挽着梁夫人,“程家的事,就是梁家的事!爸爸不幫,我離家出走。”n“放肆!”梁局大怒。n梁姜哭着,跑進卧室。n程嘉興不疾不徐撂下茶杯,起身,“伯父為難,不勉強了。我去哄一哄她。”n他推門,梁姜根本沒哭,藏在門後張望客廳,“爸爸心軟了嗎?”n“你的眼淚,比什麼都管用。”他笑了一聲。n“我的眼淚對你不管用。”梁姜踮腳,摟着他脖子,“你要信守承諾。”n“自然。”n程嘉興公事公辦的态度,她不樂意,“你喜不喜歡我?”n“你喜歡我嗎。”n梁姜憤懑,“如果不喜歡,我至于逼迫爸爸幫你嗎?”n他虛虛握住梁姜的手腕,“得到喜歡的,已經萬幸了。這世上無數人,沒機會得到喜歡的。”n“兩情相悅是萬幸,一廂情願是不幸。”她反握住程嘉興手,“我希望後半生是萬幸,不是不幸。”n程嘉興在梁家吃了午飯,驅車離開。n梁局語重心長勸女兒,“他縱然千好萬好,心思不在你身上,一旦吸幹了梁家的血,和你過不了一輩子。”n“什麼年代了啊,結了婚必須一輩子呀。”梁姜漫不經心咬着西瓜,“結婚三年五年,我興許膩了呢!現階段我喜歡,為喜歡的人和東西付出成本,是社會規則。”n梁局噎得一愣一愣,“你非他不可?即使爸爸惹麻煩,梁家冒險,也非嫁他?”n“爸爸是韓先生的學生,嘉興說韓先生在幕後保他。”n“韓老師保他?”梁局驚愕。n韓先生和傅懷峰是出了名的廉潔勤儉,一輛二十萬的紅旗h5開了十年,一千多塊的國産手機,八百塊的西裝在權富圈,堪稱寒酸。n竟然被程嘉興抓了把柄?n絕對是心機深重。n幫他,蹚了渾水;不幫,得罪了他,大概率遭報複。n梁家沾了這樣的厲害角色,是在劫難逃了。nn傅時延與文笙的‘新婚酒宴’在徽園2号包廂舉行,設了‘龍鳳桌’,龍桌是男賓,鳳桌是女賓。n正式的婚禮在南方老宅辦,可權貴夫婦們不方便去,所以傅懷峰夫婦特意舉辦一場小型‘家宴’,招待這部分同僚,既親切,又尊重。n傅夫人早晨去寺廟求了簽,十二點零八分是開席的吉時,十一點半,車駛入徽園。n傅懷峰夫婦穿了月牙白的唐裝,在第一輛車;傅時延穿了戗駁領的酒紅西服,襯得白皙清瘦,英朗複古。文笙穿不了禮裙,穿着金絲鳳褂,在第二輛車,她照鏡子,嫌棄衣服醜,“水桶似的又肥又粗。”一瞥傅時延,窩了火,“你一個男人,穿漂亮幹什麼?”n他神色認真,“底子好,不穿或是套個麻袋,都漂亮。”n“我底子差了?”她不甘心,“生完禮禮,婚禮上我一定豔驚四座。”n傅時延凝望窗外。n“你聽了嗎?”文笙惱了。n“聽了。”他扭頭,“婚禮上你一定啃四個豬頭。”n她逗笑,“你啃四個雞屁股。”n傅夫人出嫁那年,李家陪嫁了一支鑲寶石的金鳳凰頭钗,九十九克,寓意長長久久,文笙領證當天,傅夫人傳給了她,今天小婚宴,她戴了一路,實在太重了,偷偷摘了,下車時,傅夫人發現了,督促她戴上。n“這顆寶石是李家的傳家寶,戴了體面。”n李氏家族的金銀珠寶不誇張也有一屋子,傳家寶級别價值咂舌,文笙小心翼翼扶着頭钗,跟着傅懷峰夫婦上樓。n“怎麼身子僵了?”傅時延攬着她腰,防止滑倒。n“上億吧?”她龇牙咧嘴的。n他悶笑,“大約是。”n經過1号包廂,木門半敞,梁局夫婦和程嘉興在飲酒,席間有梁家的親戚,一共十六、七個人,梁姜穿着紅旗袍,程嘉興是紅襯衫、黑西褲,仿佛是女方的家長宴。n斜對面的4号包廂,傅懷峰站在門口,向程太太介紹林薔薇,“邊防部隊老林的獨生女,林家祖輩忠烈,是根正苗紅的有功之家,和嘉佑匹配。”n程太太肅然起敬,“兩個孩子若是有緣分,委屈薔薇下嫁程家了。”n林薔薇端詳着程嘉佑,他穿了警服,整個人英姿飒爽,似乎剛開完會,從警隊風塵仆仆趕過來。n“嘉佑!”程太太捅他,“你先開口啊。”n程嘉佑颔首,“薔薇。”n不是‘林小姐’,是‘薔薇’,大方,幹練,坦誠。n原本,林薔薇蠻抗拒相親,無奈是傅懷峰夫婦做主,林家也同意了,她沒法子。n心裡沒抱期望。n沒想到,相親相上了高質量的程嘉佑。n“請坐。”他挪椅子,待她落座,自己再坐。n“我母親點了幾樣北方特色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程嘉佑伸左手,夾牛肉。n“左撇子?”n“嗯。”他又夾了魚眼珠,“不喜歡左撇子?”n“左撇子聰明。”程嘉佑夾什麼,林薔薇吃什麼,“你立過三等功,做過卧底?”n“嗯。”n“你前女友也是警察?”n“沒工夫談。”程嘉佑寡言,但有問必答,“重案組刑警,加班,出差,腦袋拎在手上,哪天犧牲了,耽誤姑娘。”n林薔薇看着他,“你挺為女人考慮的。”n程嘉佑勾了一絲笑,“我哥,我,屬于鐵漢柔情。”n她一怔,笑出聲。nn走出包廂,傅夫人皮笑肉不笑,“程家的公子魅力大,程太太教子有方啊。”n程太太曉得她習慣了擺譜兒,尤其在丈夫的老相好面前,譜兒更大,索性配合着她,巴結着她,“傅公子是公認的天之驕子,嘉佑哪裡比得上。”n傅夫人沒好臉色,直奔2号包廂。n一進門,經理替傅懷峰夫婦脫風衣,兩名侍者替傅時延和文笙脫,主賓位的孫太太最鬧騰,“咱們鼎鼎有名的公子哥兒終于娶媳婦了?”n“9月18是吉日,可惜時延住院了,我又挑了10月24的好日子,他不肯拖了,昨天登記了。”傅夫人雍容華貴,坐在主人位。n“傅公子在商場穩得住,在女人這裡,性子真急啊!”黃二太太揶揄。n“傅公子不急外面的女人,隻急自家妹妹。”文笙雖然鼓着大肚子,打扮得嬌俏,符合四、五十歲太太們的審美,孫太太很是稀罕,“笙兒小姐現在是名正言順的傅太太了。”n文笙不适應太太們的調侃嬉鬧,拘謹挨着傅時延。n傅時延打量她一會兒,笑着解圍,“笙兒年輕,一口一句傅太太,她害臊。”n“那我們稱呼什麼呀,笙妹妹?”孫太太嘴貧,她們哄堂大笑。n“喊妹妹是傅公子房間裡的情趣,不是你稱呼的。”另一個太太補刀,文笙面龐燙得慌。n“行了,我喝三杯,諸位口下留情。”傅時延斟了三杯酒,一杯接一杯,因為宴請了年長的男賓,酒席上是白酒,過喉灼辣,三杯誠意足,太太們鼓掌,饒了文笙。n“傅家大喜,沒忘了程家,撮合了一位大人物的千金給二公子。”孫太太宣揚,“在隔壁的包廂相親呢。”n太太們互相對視。n程嘉佑十有八九是傅家的私生子傅家退了養女和大公子的婚約,對二公子青睐照顧,攀上林家這門親家,程嘉佑的地位可是水漲船高,在子弟圈,有拔尖兒的架勢了。n這天大的好姻緣,傅家憑什麼給非親非故的程家呢?n除非有不與人知的關系。n文笙懷了孕,不能喝酒,拿了一杯果汁陪着傅時延敬酒,敬完男賓那一桌,一名服務生小聲通知她,“傅夫人在7号包廂,應酬證券老總的太太,讓您去一趟,感謝對方的新婚賀禮。”n傅時延正在聆聽何書記講話,她沒插嘴,從包廂出去。n7号包廂在走廊盡頭,毗鄰公共水池。n水龍頭嘩啦啦響着,程嘉興背對她,清洗袖口的酒漬。n7号包廂空無一人。n文笙馬上轉身,原路返回。n“笙笙。”他叫住她,“明年五一,我和梁姜結婚。”n她停下,點頭,“恭喜。”n“你恭喜我,是真心實意。”程嘉興關閉了水龍頭,慢條斯理擦拭袖子,“我沒心情恭喜你。”n文笙繼續走,服務生擋住。n“走廊有攝像頭,傅家人在2号包廂,你騙了我出來,又擋着我——”n“我祝賀你新婚,攝像頭錄下這副場面,有錯嗎?”n程嘉興示意服務生回去,他一步步靠近,文笙一步步後退,沒注意後面是牆壁,撞上的一霎,他眼疾手快将她拽入懷中。n他分明沒醉,眼睛卻含了濃烈的醉意。n“結婚照呢?”n她抵着牆,“沒來得及拍。”n“結婚證上的照片。”n文笙不懂他什麼意思。n程嘉興撫摸她面頰,輕輕的,沒驚吓她,“笙笙笑得很美,很開心,對嗎。”旋即,緩緩俯下身,“我可以不結婚,你也可以離婚。”n他貼着她耳朵,磁性的,蠱惑的,“笙笙,你結得太早了。我提醒過你,嫁了傅家,是傅家人,我憎惡傅家人。”n文笙胳膊推搡他胸口,“梁小姐在包廂——”n“你怕她?”n“我不怕她,可嘉興,你應該怕。”文笙同他四目相對,“梁家的家宴,你要有分寸。”n這時,拐角悄無聲息伫立了一道人影。n“嘉興。”n文笙一顫。n程嘉興松了手,她順勢躲開。n傅時延一張臉烏墨一般,陰森,晦黯,“拉着我新婚太太,聊什麼呢?”n“聊婚姻感受。”程嘉興一張臉是愉悅的,猖狂的,“笙笙嫁作人婦是什麼滋味,片刻的獨處,時延這麼沒風度嗎?”n“我拉着梁姜依依不舍,嘉興有多大的風度?”n“随你。”他從容,“是抱,是吻,甚至你有本事帶上床,無所謂。”n傅時延眯眼。n“男人不拘小節。”n“自己的女人是小節?”n“關鍵在于,哪個女人。”程嘉興指腹摩挲着珍珠,文笙才看清,是她的耳環,“倘若是梁姜,我願意與時延分享;時延願意與我分享笙笙嗎。”n“嘉興少喝酒,免得醉醺醺,到處胡言亂語。”傅時延面孔寒得像冰窖。n文笙走過去,“一名服務生告訴我,媽媽在7号包廂等我。”n傅時延注視她空蕩蕩的右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