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哥兒’是外祖家和發小們的稱呼,林薔薇這麼喊,是叙舊情了,傅時延自然不拒絕。n他一離開餐廳,文笙也沒胃口了。n何姨勸她,“薇姐兒和傅公子一起長大,加上兩家的關系,傅公子陪她是沒辦法的事。”n“薇姐兒?”n“大院的子弟多,對方親戚記不清全名,記一個字,稱呼顯得親昵。”n一個‘哥兒’,一個‘姐兒’,确實匹配。n“您醋勁兒大,傅公子怕了您了。”何姨哄她。n文笙扔了餐具上樓,“他和哪個姐兒約會,我無所謂。”n庭院裡,傅時延站在柿子樹下,“為什麼我去找程嘉佑?”n“我找,他未必見我。”林薔薇堵心,“我醜嗎?”n“湊合。”n傅時延沒誇過女人漂亮,‘湊合’屬實不易了。n“程嘉佑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埋怨。n“不喜歡你,是不知福?”他拉車門,“有人愛春花,有人愛秋月。”n“文笙是什麼?”林薔薇上車。n“是冬季的冰雹。”他講完,發笑。n下一秒,仰頭。n文笙在窗簾後,前面沒聽,‘冬季的冰雹’聽得一清二楚。n一碗中藥潑出窗戶。n“什麼驢脾氣。”他故作嚴肅,“保利俱樂部的女人可愛溫順得多,而且物美價廉,不要珠寶,不要财産,客人生日,她們八折優惠。”n片刻,一盆水澆下來。n水流大,他西褲飛濺了幾滴。n“欠撓了是吧?”傅時延拔高音量,“幾百支羽毛,一天一支,夠撓你兩年,腳皮撓爛了。”n沒動靜了。n癢,最治她。n他轉身,一盆臭烘烘的魚腥水從天而降。n文笙趴在窗口,“白龍會館的男公關個個兒是猛男,不像你,吃了壯陽藥勉強五分鐘。”她造完謠,關窗。n“文笙。”他面容森寒,咬牙。n“哦呦——”何姨大吼,“小太太怎麼撈魚缸裡的水呀,臭不臭啊?”n傅時延坐在駕駛位,發動引擎。n“你”林薔薇神色複雜,“是不是太累了?”n“嗯。”他沒明白,“李家人不省心,集團工程多,壞賬也多。”n“幸好,傅家後繼有人,傅阿姨不至于發愁你身體。其實男人二十五歲以後這方面下坡了,你如今三十了。不過,笙妹妹年紀小,正值盛年我母親認識一個醫生,在大西北,那邊的達官顯貴有隐疾的,基本是這個醫生治療,全程保密的。”n“隐疾?”傅時延蹙眉。n“吃了藥,才五分鐘我父親五十多歲了,估計也不這樣虛。”林薔薇聲音越來越小,“咱們是發小,你别嫌丢人。”n“行了。”他心裡一股股冒火,“她胡扯。”n林薔薇信文笙,不信他。n天下哪有妻子不盼着丈夫在床上大展雄風,盼着丈夫虛的。n豈不是苦了自己嗎?n車泊在警局,程嘉佑穿了制服,出完任務,正好歸隊。n傅時延帶着林薔薇截住他。n下屬是幾個小警員,瞥了一眼林薔薇,興奮吹口哨,“程隊桃花朵朵開啊!”n“什麼時候朵朵開了?”程嘉佑啐罵。n“煙城百麗酒店的小美女,本地的小孕婦——”n“是一個人!”他澄清,“我前任嫂子,8月份路過警隊,給我送一盒酸菜餡的餃子。”n傅家老宅聘了一名擅長東北菜的廚師,文笙愛吃酸味的食物,酸菜排骨,酸菜餃子那天去産檢,恰好在附近,出門特意捎了一飯盒,報答程嘉佑在煙城的庇護。n“程隊天天幫我們牽線女警員,輪到自己頭上,當和尚了。”n“是我主動牽線的?”程嘉佑挨個踢了他們一腳,“你們鬼哭狼嚎,沒對象,沒媳婦兒!”n下屬窘迫,一哄而散。n“你沒相中我?”林薔薇不是忸怩的女人,大大方方問。n“相中了。”n“程家通知我沒相中。”n“我哥不同意。”程嘉佑也大方,不藏不掖。n“林家得罪過程大公子?”她看着傅時延。n印象裡,林家和程家沒交集。n程大公子4月份去南方談生意,和李家人頻繁接觸,林家沒摻和,得罪不了他。n傅時延一拍程嘉佑的肩膀,“人各有命,種什麼因,結什麼果。他躲過林家,躲得過因果報應嗎。”n因果。n程嘉佑悟出玄機,“程氏集團的舉報信,是真的。我哥沒冤枉?”n“與你無關。”n“我姓程!”n“你從未插手程家。”傅時延一字一頓,“你母親,你哥,将你撇得幹幹淨淨。”n程嘉佑情緒激動,“我哥不是那種人!他文武雙全,是禮義君子,天賦勝過我。”n“如果他和圈裡大部分二代子弟一樣平庸纨绔,反而保全了他。可惜,天賦害了他。”n傅時延撂下這句,返回車廂。n程嘉佑沿着人行道,一直走,“你見過我哥嗎。”n林薔薇搖頭。n“他曾經是雲航集團最年輕的總工程師,大學加入作戰部隊去野外訓練過一年,那一批一百個新兵,唯有他堅持到走出森林。理工競賽無論多難,都難不倒他,他隻獲過一次第二名。”n“第一名是你嗎?”林薔薇逗程嘉佑。n“是另一所學校的傅公子。”n“南周北程,我有耳聞。”n“但傅公子獲過無數次第二,考不赢我哥。”程嘉佑倚着樹樁,林薔薇也倚着,“我哥的樣貌比父親母親俊,個子高很多,大三被星探挖掘當模特。”n“你挺俊的。”n程嘉佑晦澀開口,“我一般是制服襯得英氣。”n林薔薇摘下他帽子,又捋了捋短發,一本正經審視他,“眉目剛毅周正,英姿飒爽,等我做星探了,優先挖掘你。”n他一怔,漲紅了臉笑,“一米七六,不符合模特吧。”n“内增高啊。”林薔薇脫了鞋,掏出一個加厚墊,“呐,五厘米。”n程嘉佑恍然,“是鞋墊啊我以為你有一米七呢。”n“你喜歡高挑的?”n“高有高的美,嬌小有嬌小的美。”n林薔薇見識了許多不尊重女性,欺騙女性的公子哥兒,程嘉佑糙歸糙,卻有細膩的情懷。n“試試嗎?”她歪着腦袋,提議。n程嘉佑沒答複。n回到局子,他去後勤部的檔案室,“調一下人間天堂的案卷。”n小警員一愣,“您家的場子啊?”n“能調嗎。”n“能!”小警員翻标簽,“人間天堂的經理扛不住壓力,吐口了。場子賺了錢,彙給二太太,二太太去投資,洗錢。”n“二太太?”n“花魁,何晤晤。”小警員遞出案卷,“程氏集團董事局主席程嘉良的情人。”n這案子,不是程嘉佑負責,一則,自家買賣,避免包庇;二則,查封一家娛樂會所,太尋常了,算不上案子,程嘉佑在重案一組,是最危險、最一線的組,沒工夫管。n程嘉良有情人。n局裡,沒一點風言風語,包括程家,瞞得密不透風。n程嘉佑不出席名流宴會,沒什麼私人生活,更不喜八卦,無從得知。n“洗錢?”n“沒證據。”小警員指着案卷,“梁局下令了,罰款,查封,拘留,該有的流程都有,徹底結案。程氏集團樹大招風,商場同行嫉妒誣陷,不必理會。”n梁局有指示。n是了。n大哥待文笙,是鐘情的。n長情之人,沒有三年五年的時間,放不下。n匆匆和梁姜談戀愛,訂婚。n程嘉佑捏緊了檔案袋。nn程嘉興結束了一台會議,直奔辦公室。n秘書尾随其後,彙報情況,“二公子調了人間天堂的案卷。”n“什麼原因。”n“林薔薇去局子找二公子了。”n程嘉興解了領帶,“這位林家的千金,真是陰魂不散啊。”n“我懷疑是傅時延吩咐她,對二公子下手。任何人查程氏集團,咱們威逼利誘,軟硬兼施,或是請梁局出馬,化解危機,偏偏是二公子一旦梁局阻止他,他察覺不對勁,憑二公子的性子,絕不罷休。”n大概率,兄弟反目。n“您警告過傅時延,不準牽連程太太和二公子,他這一招,太毒辣了。”n“無妨。”程嘉興心平氣和,“他牽連我母親弟弟,我十倍百倍報複他母親,償還他。”n秘書謹慎,“關鍵二公子插手,梁局不方便保您了。何況,您為了文小姐在戲園打架梁局一怒之下,恐怕要冷落您一段日子。”n程嘉興把玩着桌角的金蟾蜍,“你下去吧。”n秘書退出辦公室,他反鎖了門,撥通韓先生的電話。n韓長林知曉他來意,“抱歉了,程董。”n一陣沉默。n程嘉興不笑了,語氣也涼了,“韓先生什麼意思?”n韓長林歎氣,“我有苦衷。”n“我解決你的苦衷,你平息我的麻煩,公平交易。”n“你曝光吧。”韓長林沒接受,“什麼後果,我認了。”n“韓先生晚節不保,甘心嗎?”n“我碰沒碰那個女人,我清楚。人間天堂設局暗算我,你也清楚。”韓長林笑了一聲,“我問心無愧。”n程嘉興面色淩厲,靠着椅背,“是暗算,還是真相,不重要。熬到今日的位置,你禁不起風波,一場豔聞,擊垮你幾十年的清白。”n“一個小錯,犯一個大錯去彌補,不值得。”韓長林平靜,“我幾十年的清白,女人身上遭了算計,是小事,在原則上栽了跟頭,是大事。”n電話掐斷。n程嘉興握着手機,朝桌上狠狠一摔。n權貴世家培養的傅公子,的确道行高深。n他玩離間計,傅時延玩反間計。n一計比一計精彩。nn文笙午睡到傍晚,被院子裡的巨響吵醒。n她下樓,玄關門敞開,一地的血迹。n老宅的四名保镖挂了彩兒,不是額頭破了,就是門牙掉了,鼻青臉腫的躺在地上。n還有四名陌生的黑衣人,堵住門。n保姆,廚師,抱頭蹲在牆角。n“文小姐。”為首的黑衣人看向文笙,“驚擾您了。”n文小姐。n除了程嘉興,人人喚她‘小傅太太’了。n“他人呢。”n“誰?”黑衣人問。n“你主子,程嘉興。”文笙鎮定。n她知道,饒是程嘉興燒了老宅,不會傷她一根汗毛。n起碼,現在不會。n黑衣人扭頭,鞠了一躬,“程董,文小姐猜對了。”n“笙笙與我,是心有靈犀。”程嘉興滿意笑,一步步邁入玄關。n“何姨,去泡茶。”文笙使了個眼色,示意何姨聯系傅時延,旋即,陪着程嘉興在客廳坐下。n“你直接進來,打他們幹什麼。”n“他們不允許我進來,不得不打。”程嘉興環顧着老宅,“變樣了。”n文笙手心冒汗,表面淡然,“夏天換了家具,貼了海綿。”n他盯着她隆起的腹部,“新的孕檢報告有嗎。”n“在卧室。”她起身,回屋拿。n再出來,程嘉興腳下卧着一條金魚。n一旁的魚竿鈎子染了血,魚不動了。n金麒麟是傅時延的寵物,二十七歲在‘江河園’釣的,養了三年,n“一時有興緻,喂它魚食。”程嘉興不慌不忙,“不小心鈎死了。”n鈎子在露台,魚缸在客廳,相距數米,不存在不小心。n明顯是震懾傅時延,震懾傅家。n何姨端了茶壺進客廳,“程大公子是貴客,我泡了古樹普洱,平日傅老先生不舍得喝,您嘗嘗。”n程嘉興挪開杯子,不讓何姨斟茶,“既然是貴客,女主人不親自招待嗎?”n何姨瞧他,曉得來者不善,賠着笑,“小太太月份大了,醫囑多休息。”n“僅僅是倒一杯茶,不影響她休息。”程嘉興瞧着文笙。n目光熾熱,隐晦。n文笙一手托肚子,彎下腰,一手倒茶。n蓦地,程嘉興攥住她手。n厚實的溫度,她一僵。n“你不跟我走,我很失落。”n文笙望着交纏的手,“我懷了傅家血脈,可以自己去美容院,不可以跟你去,尤其在衆目睽睽。”文笙抽回胳膊。n程嘉興又攥住,用力一拽,她前傾。n他眼尾笑紋幾分輕佻,幾分濃墨重彩的風流,“所以,不在衆目睽睽下,可以跟我走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