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州埋頭吃意大利面,下一秒,一名穿大衣的男人動作粗魯拽文笙。n“哎,文笙——”n“吃你的!”她呵斥,不讓季州跟着。n季州仔細瞧,男人背影成熟,英挺,依稀是高端商務人士,極具風度。n街巷覆了一層雪霜。n一扇扇櫥窗,一棵棵聖誕樹。n迷情閃爍。n傅時延伫立在一片濃白與紅綠之中,焚了一支煙。n“為什麼沒上課。”n“請假了。”她坦白,“去商場訂購校慶服裝。”n男人目光寒冽,盯着煙頭,“他是誰。”n“同學。”n“僅僅是同學嗎。”n鴉雀無聲。n傅時延偏頭,那麼寒冽的目光,又盯着她,“沒幾分親密關系?”n“哥哥在約會嗎。”n她握拳。n指甲蓋刺在掌心,一個個月牙狀的印子。n“是我審問你,還是你審問我?”n“我犯什麼罪了,你審我。”小雪漂浮在她烏發、睫毛和粉嫩的毛衣領,柔弱裹着執拗,純淨下又是什麼?是擺脫傅家的自由,是在學校的放縱恣意,惹他萌生了摧毀的念頭。n“你沒資格挑男人。”他冷冷一笑,“傅家不是白養你的,你該嫁什麼丈夫,有什麼姻緣,是傅家決定。”n睫毛上的雪花融化了,猶如一滴淚。n傅時延煩悶,移開目光,掏出卡,“大方用,不必節省。”n她始終沒回去,十有八九沒生活費了。n文笙一瞥,燙金名片:北航集團總工程師,傅時延。n“用你名片幹什麼?”n他怔住。n氣糊塗了。n随手丢了名片,掏另一個口袋的銀行卡。n“我有錢”n“男朋友的錢?”文笙再次觸了他的逆鱗,“入學報到那天,傅家叮囑你了,安安分分畢業。才四個月,偷偷談戀愛,一起過聖誕節是吧。”n傅時延怒上加怒,神色陰鸷駭人。n“去酒店了嗎?”n蓦地,她渾身顫抖。n牙齒也抖。n磕磕絆絆擠不出一個字。n淚霧朦胧望着他。n他竟然,懷疑她和男人開房。n從十二歲到十九歲,她規矩,自律,高一、二同學早戀得多,偶爾有暗戀老師的,唯有她,除了學渣、手欠、離家出走傅懷峰夫婦沒操過心了。n“文笙!”她越是愣着,越像是默認,傅時延暴躁,“你以為父親母親脾氣好,以為我脾氣好?”n她挂不住面子,又狡辯不赢他,扭頭跑了。n“時延——”孟院長的侄女拉門出來,“她是你妹妹?”n“嗯。”n“鬧了不愉快嗎。”女人松口氣,幸好,不是小女友。n“任性妄為。”他甩下一句,煞氣騰騰上車。n季州看見文笙走了,風風火火付了賬,保時捷疾馳而過,傅時延降落車窗,瞟車牌号。n小人物。n傅家的交際圈,清一色的a0、a1車牌,沒到這級别的,一律不入眼。n他面孔愈發陰森。n什麼貨色。n拱了傅家的小白菜。n“等等我”女人在原地跺腳。n車一溜煙,消失了。n她撥通電話,羞憤的哭腔,“叔叔!傅時延不管我了”nn傅時延在集團的辦公室睡了一夜。n第二天,借着幫傅夫人‘查詢檔案’的名頭,去了一趟學校。n教學樓沒什麼學生,是周六,聖誕節,陸陸續續離校過節了。n他同副校長握了手,“我母親很關注校慶。”n“李校董一生奉獻給教育事業,去年傅副市長公務忙,她兼顧學校和傅家,不得不提前退休,學校上上下下不舍她。”副校長帶着傅時延朝圖書館的方向走,“校慶基本籌備完了,李校董和傅公子出席嗎?”n“下一屆出席吧。”傅時延婉拒,“新生的戀愛問題,我母親也關注。”n一講戀愛,副校長頭疼,“軍訓期間,新生戀愛比較多,體育系的小夥子帥氣,藝術系的女孩子漂亮,自然對上眼了。”n“金融系呢?”n“幾個家世好的男生在談。”n他摩挲腕表,“學生會的文體幹部,有談嗎。”n副校長詫異了,傅公子明顯是一次次縮小範圍,有目标性的,“據我了解,女幹部沒談。”n傅時延表情漸漸緩和。n不知不覺,走到舞蹈室,藝術系的一群女生發現了傅時延,“是他!金融系新生的家長。”n她們駐足,觀望,“新生叫什麼啊。”n“藏得蠻深的,無人認領。”n“這種家長也不認領?我認啊我宣布,我爺爺下崗了,他上崗。”n女生們大笑。n文笙換了金絲絨舞裙,國标鞋,一招一式輔導季州,“你手老老實實的,不然我剁了你!”n“小季同學有福氣啊。”伴舞的女同學調侃,“咱們隊長手把手教你跳,隊長那細腰和翹臀,你摟一下回味終生吧?”n“我此生最好的時光,盡在舞蹈室了。”季州銷魂咂舌,“以後,我娶不上文笙,按照她形象标準娶老婆。”n這句騷話,正好灌入傅時延耳朵。n昨天在西餐廳,他其實沒注意男生的長相,但氣質花裡胡哨,絕非什麼善類。n今天,又勾肩搭背跳舞了。n“這個男生,哪個系的。”n“金融系。”n傅時延一張臉涼浸浸,嚴肅訓話,“男生女生摟摟抱抱,成何體統。”n副校長一懵,“校慶的開場秀是演一出西方戲劇,外語系和聲樂系的學生多,所以有交誼舞,舞蹈姿勢是固定的”n“法律規定的?”他反駁。n副校長沒轍了,匆匆去請示校長,是否取消開場秀。n校長思索了一會兒,“文笙獨舞,其他學生的雙人舞不變。”n2月27日。n開學,校慶。n傅懷峰夫婦回南方李家過春節,文笙沒去,留在療養院陪文母。n除夕,她發了朋友圈,是郊區的煙花。n傅時延的微信一潭死水。n大年初一,她包餃子,配文是‘吃硬币,硌牙。’n他仍舊沒動靜。n初二,傅時延派秘書給文母送了新年節禮,是營養品和紅包,紅包不小,八萬八。n整個寒假,文笙與他沒碰面。n沒聯絡。nn校慶當天。n18組交誼舞演員依次登台,女生們都有男舞伴,隻有她,自己架起胳膊,歪着頭,和空氣跳。n季州抱着女同學旋轉到她旁邊,“文笙,你舞伴呢?”n“你叛變了啊!”她怨怼,“你換人了,我耍單了。”n“天地良心”季州委屈,“系主任說我舞姿差,妨礙你發揮,替你安排新舞伴。”n确實安排了一位男同學,可來不及磨合了,踩拍子踩不準,踩腳趾一踩一個準兒,文笙左腳腫了兩天,真跳不了。n奇怪。n系主任從不插手文娛部的活動。n換她的舞伴n觀衆席,鐘雯捅了捅黎諾,幸災樂禍,“文笙在台上比劃什麼呢,像個智障神經病。”n“做法喽。”黎諾煞有介事,“總有小賤貨太閑了,文笙在鎮壓賤人。”n鐘雯炸毛了,“你罵我賤?”n“你先罵文笙的!”n她倆薅頭發,互掐。n系主任恰巧路過,一條圍巾飛撲在腦袋,砸掉了眼鏡,“吵什麼!”n黎諾小心翼翼撿了粉碎的眼鏡,主任發飙,“誰的圍巾!”n系主任處于‘婦男更年期’階段,得罪了他,日子不好過。終歸是室友,再不和睦,也一緻對外,“是季州的!您拆散他和文笙,他報複您。”n十分合理。n季州雖有特權,大庭廣衆下‘不敬’系主任,是大錯。n校慶一結束,罰跑五公裡。n嬌生慣養的公子哥,跑一半就癱在操場了,“文笙,愛你太難了”季州氣喘籲籲,“系主任離異三年了,是不是喜歡你啊?”n文笙扔給季州一瓶水,回老宅。n上二樓,闖入傅時延的卧房。n他剛洗了澡,一手内衣,一手浴巾,在擦拭腰腹和臀溝的水珠。n“傅時延——”瞬間,她呆滞。n醺黃的光影下,他潮漉漉的,骨骼,線條,肌肉,每一寸是健碩,強悍的绯紅,仿佛夕陽海岸,湧起的一浪浪潮汐。n男人皺眉,側身,遮住私密,“出去!”n文笙驚慌無措關了門,杵在走廊,五髒六腑震蕩着,忐忑着。n之前,倒是見過他袒露胸膛、穿短褲的模樣;如此一絲不挂的赤裸,沒見過。n她揉額頭。n滾燙。n高燒一般。n忘了,立刻忘了。n“笙兒小姐回來啦。”何姨樂呵呵,“我元宵節送去療養院的烏雞湯您喝了嗎。”n文笙心神恍惚,“喝了”n“您怕腥味,我拿香醋和白酒腌制了,不腥吧?”n“進來。”這時,傅時延開口。n她一激靈。n攥緊了外套的拉鍊。n推門。n男人襯衫長褲,恢複了斯文,從容。n“回家興師問罪?”傅時延系着紐扣,注視她,“不許你和他跳舞,不痛快了?”n一段‘香豔’的插曲,擾亂了文笙,沒了氣勢,“你别折騰他了,已經不跳了。”n“你喜歡一個,傅家折騰一個。”n“不喜歡。”n傅時延眯眼。n良久,“住下嗎?”n她搖頭。n“明天,我出差外省,為期一年。”他停頓,“今晚,你在家吃飯。自從春節一南一北,父親母親一直想你。”n一霎,文笙的血脈筋絡似乎斷裂了。n墜入冰窟。n傅時延要離開一年。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