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總尴尬了。n“華星,美合,不是倒閉了嗎?”傅時延逐一翻名片,逐一扔垃圾桶,“蔣總在外省做什麼生意。”n他氣場壓迫,威懾,蔣總不由冒汗,“工地的小生意。”n“包工頭?”傅時延笑。n蔣總賠笑,“小工頭。”n“如今,做工程不易賺錢了,蔣總卻給母校捐贈了十萬。”他一字一頓,意味深長,“資助學妹。”n蔣總面紅耳赤。n校友會,同學會,有兩類:混得真體面的,裝體面的。真體面的,在本市有名号,穿休閑服,居主位,無數人圍着;裝體面的,借豪車,借行頭,攀交情,最後,騙個女人。n蔣總人設是大富豪,有閱曆,有财力,捐了款。畫個大餅,泡單純的小學妹。n泡其他女生,大概率得逞了,可惜,泡文笙,撞傅時延槍口了。n“傅公子相中的,我哪敢搶。”蔣總也明白了,奪了傅公子的‘肥肉’了,掃了一眼文笙,夾着尾巴撤了。n“蔣總騷擾你,沒膽量甩一巴掌?”傅時延愠怒,注視文笙。n“校友聚餐,摟個肩,握個手,不是大事。”她端了一杯橙汁漱口,“鬧得不愉快,影響學校口碑。”n“摟你摸你,不是大事?”他面容鐵青,下一秒要爆炸了,“在學生會當個小部長,你格局挺大。當董事長你豈不是親自陪酒了?”n文笙挪椅子,狠狠輾軋了他皮鞋,他大腳趾一陣鈍痛。n“哥哥,我不小心的。”她乖乖服軟。n“我看你是成心的。”傅時延闆着一張臉,返回座位。n黎諾和同學劃拳,女生輸了跳舞,男生輸了唱歌,有一個外語系的,韓語歌正宗,掀起一撥撥高潮,“傅總工唱一首吧!”黎諾領頭,大家附和,一霎掌聲雷動。n“文笙伴舞!”街舞社團的一個男生提議,“她校慶沒登台,聚餐補一段呗!”n傅時延搖晃着酒杯,竟沒拒絕。n“小文同學,和傅總工合作一曲。”大庭廣衆,校長發話了,文笙不能撅了面子。n她走過去。n音樂老師在點歌台,傅時延松了松襯衣,吩咐了一句,“《吻别》。”n他一開嗓,是粵語,唱腔又穩又醇厚,女同學們尖叫,文笙拿了一柄工藝的羽毛團扇,在一旁扭擺。n燈火下,傅時延是冷漠的,亦是迷幻的,成熟男性的魅力。她從不清楚,他會唱粵語歌。n這麼性感,這麼潇灑。n90年代花花綠綠縱情恣意的風流模樣。n一恍惚,桌腳絆了一跤,文笙一颠,傅時延眼疾手快抱住她,歌未停,他聲音就在她頭頂,纏綿,雄渾。n透過胸腔,震顫着。n她驟然驚醒。n抽離他。n坐回原位。n同學們玩瘋了,一群去大堂,一群去天台,偌大的宴廳隻剩下中年校友們,以及鐘雯。n她挨近傅時延,“傅總工,您醉了嗎?”n傅時延喝了半瓶白酒,手支着額頭,緩解精神。n“我扶您去休息。”鐘雯試探。n“你扶?”他終于睜眼了。n“我開場秀跳女團舞的,您有印象嗎?”鐘雯以為,他喜歡能歌善舞的。n他神情寡淡,“沒印象。”旋即,朝校長打招呼,“我一身酒氣,先去酒店洗個澡,醒一醒酒,再回傅家,免得母親擔憂。”n校長點頭,喊文笙,“你扶傅總工回酒店。”n有保安,有男同學,偏偏使喚女生。n她一動不動。n“文笙。”校長催促,“扶啊!”n“傅總工多少斤啊。”她問校長。n“一千噸。”傅時延瞥她,“我啞巴了?你不問我,問外人。”n文笙清嗓子,“我扶不住您”n您。n演戲演上瘾了。n“傅總工沒癱瘓,你稍稍扶一下,他自己可以走。”校長搞不懂了,他倆不是兄妹嗎?n“我扶吧!”鐘雯趁機挽傅時延的胳膊,“文笙太瘦了,沒勁兒。”n傅時延又瞥鐘雯,鐘雯的臉型是小瓜子,很藏肉,“她比你胖。”n“你才胖。”文笙怼他。n男人眼角一揚,從椅子上起來,“校長,貴校的女同學是什麼态度?既然不歡迎我,告辭了。”n校長忙不疊攔他,“傅公子代表傅副市長和李校董莅臨指導,我校上上下下非常歡迎!”n“文同學歡迎嗎。”他側身,刁難文笙。n她吸氣,平複了情緒,伸手牽他袖子,“我送您回酒店。”n傅時延擡臂,“你這是攙扶我,還是遛狗?”n文笙沒轍,滑入臂彎輕輕一挽,“扶您。”n2号桌的校友這時紛紛站起,敬他酒,“畢業十年了,一直懷念李校董,有勞傅公子轉達。”n“李校董嚴厲,男生罰跑、女生罰廣播室朗誦,是李校董制定的校規。”另一個胖男人感慨,“李校董任職十五年,保護了許多涉世未深的大一新生,據說她們結了婚,帶丈夫孩子回校探望李校董,感謝她管教,沒有被騙色。”n學校‘夜不歸宿’的重災區:金融系,藝術系。傅夫人為了管理校風,天色一黑,躲在宿舍b摟的西門,女同學獨自出校,當場扣下,寫檢讨書,‘甜甜的戀愛口吻誦讀’,全校師生一起笑。n‘節目’一經播出,迅速火爆,隔壁大學的學生也來聽,号稱‘大學情感專欄’。n出了名,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們害臊,大部分老老實實住校了。n“諸位惦記母親,我一定轉達。”這會兒,傅時延五分醉,又灌了幾杯,七分醉了。n整具身軀完全依靠文笙,壓着她。n“上個月,在東城看見傅副市長視察幼兒園,傅副市長為公為民,風采依舊啊。”瘦男人又敬了一杯,傅時延喝了。n文笙奇怪,傅時延一貫倨傲,他不想幹什麼,怎麼勸,怎麼求,也沒用,倒是難得随和,來者不拒。n所以,徹底醉了。n從酒樓出來,秘書将傅時延扶進車裡,“傅夫人聯系不上您,聯系了我,問您順利嗎。”n手機屏幕顯示通話中,他慵懶,“順利。”n“你幾點到家。”n“盡量早。”n“笙兒呢?”n傅時延沉默。n“傅阿姨”文笙答複,“我送哥哥回去,住宿舍。”n“明天是正月十五,你陪我燒香。”傅夫人命令,“你父親的骨灰在寺廟,該遷墓地了。”n“我知道。”n車内恢複了安靜。n不知為何,今夜,和每一夜都不一樣。n隐隐地不平靜。n暗湧,神秘,甚至是暧昧。n困住她,無可遁逃。n“北航集團洽談了半年的訂單,被雲航集團拿下了。”秘書彙報工作。n傅時延不舒服,緊閉雙目,“程嘉興處處與我為敵,除了正常的商業競争,是不是有什麼矛盾,我沒留意。”n“似乎是。”秘書也察覺,“他咬您咬得太猛了。”n文笙望着窗外的霓虹人潮。n玻璃上,映照了傅時延的影子。n漸漸地,與她的影子重疊。n融為一體。n“花蝴蝶是你同班?”突然,他開口。n鐘雯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像聚餐,像參加選美大賽,同學們起哄她是一隻花蝴蝶。n“嗯。”n“她什麼心思。”n“不曉得。”n“你沒瞧出她勾引我?”傅時延蹙眉。n鐘雯去年開始計劃,在校慶上‘一舉得臣’,一個寝室的,自然了解。n“你稀罕有韻味有情趣的女人,鐘雯恰巧是。”文笙一本正經,“而且她前男友喜歡泡鴛鴦浴,鐘雯創新了一套泡法,男人一泡,馬上迷糊了。”n“我什麼時候稀罕有韻味有情趣的女人了?”他眉頭擰出皺紋,冷飕飕的,語調嘲諷,“我稀罕蠢笨的,偷摸的,闖禍的。”n羞辱。n已經一年了,他仍舊在諷刺她。n車駛入酒店的泊車坪,文笙下去,找保安,“老闆醉了,安排房間。”n傅時延不肯下車,“校長交代你的任務,你推卸是吧。”話音未落,他俯下身,吐了一攤。n濃稠的酒氣彌漫了車廂,他臉色蒼白,脊背戰栗,“扶我。”n文笙猶豫。n九點了,再耽擱,來不及趕回學校了。n“你跟我結了仇了?”高大英朗的男人,此刻,是酒後的虛弱,暈醺,“哥哥好歹照顧你八年,你照顧哥哥一次,也不情願?”n仿佛她不管了,是忘恩負義。n文笙彎腰,扶他下車。n他租了這家酒店的行政套房,是年租,一些半公半私的應酬、簽署合同,在套房接待。n一進屋,文笙脫了羽絨服,“我去衛生間,你渴不渴?”n傅時延腦袋發脹,“我渴了,你從衛生間弄水?”n她打開一瓶礦泉水,塞他手裡,“你渴了,湊合喝。我方便完,去前台取熱水。”n聚餐三個小時,文笙沒去過廁所。n憋得發懵。n傅時延坐在沙發上,給秘書打電話。n“你下班吧。”n秘書一愣,“您不回家嗎。”n“我住酒店。”衛生間傳出嘩嘩的流水聲,他揉太陽穴,“太晚了,她也住下。”n“那我幫笙兒小姐開房?”n傅時延沒搭理,挂斷。n什麼破秘書。n誰聘的。n還不如哈士奇通人性。n月薪兩萬,天天給上司添堵。n水聲停止,文笙走出衛生間,遞給他一條毛巾,“你擦擦臉,涼的。”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