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杯熱水被悄悄放到桌邊,他才擡頭。
是研究所新來的實習員,小姑娘怯怯地笑着說。
“陸教授,我看您還沒喝水,就給您泡了杯茶!”
陸明修愣了一下,随即點頭。
“謝謝!”
他聲音平和,沒有多餘情緒,接過水的時候輕輕道。
“下次别泡太濃,我胃不好!”
女孩紅了臉,小聲應了聲“好”,又轉身匆匆走了出去。
他望着她離開的背影,忽然想起沈竹。
她泡茶從來不問他喜不喜歡,隻是第一回之後就記得了他喜歡淡茶,不加糖,水溫不燙也不涼,杯沿留三分空隙。
她從未說“我記住你了”,卻在生活的每個細節裡,一次又一次地将“我看見你”寫得安安靜靜。
他低頭喝了一口,果然太濃了,苦得發澀。
可那不是他想喝的苦。
劉雪薇這一天醒得很遲。
她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頭發亂着,衣服皺着,身邊是散落的資料和幾份被她撕碎的文件。
地闆上還有未喝完的紅酒瓶,翻倒的水杯,以及昨夜她沒有力氣收拾的一地狼藉。
她撐着額頭坐起來,太陽已經升高,落地窗外是連綿的細雨,把她的倒影拉得極長。
手機響了。
她看了一眼,是法律部發來的催簽提醒。
那是一份撤資協議。
是最後一筆投資人明确要抽離的資金線,牽一發而動全身。
隻要她簽字,那條資金鍊就徹底斷了,而劉氏名下幾個還在運營的支線項目,也将不得不收縮業務、減員、降檔、甚至退市。
她盯着那條消息看了很久,指尖一下一下摩擦着屏幕,最後輕輕點了确認。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簽字”的。
過去她總覺得,簽字不過是儀式,是她作為“決策者”的一個動作,一個姿态。
但現在,她忽然覺得,每一個簽字,都像是在一張白紙上親手畫出一條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