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顧同志,你這是幹什麼?我做事可是清清白白,對得起組織對得起人民。你現在做的事,往大了說可是行賄,我受不起!”
黃桂梅滿臉嫌棄,不就是代銷社都能買到的糕點,她平常都吃膩了,這下放份子還跟寶貝似的拿來送人。也不嫌丢人!
更何況是經過他那雙髒手的東西,她連碰都不想碰。
“黃主任,這糕點是我和妻子的喜餅,我也是入鄉随俗,按照我們溫城的規矩,給領導分分喜氣,算不得行賄。”顧序州不緊不慢地回答。
黃桂梅被嗆住。
鄉下的禮俗,人家給你分喜糖自然是要收下的,要不然反倒顯得她這個辦公室副主任不懂得尊敬群衆,沒有規矩了。
“那你放下喏。”她不情不願地接受,“别放我桌上啊,桌上是要放重要文件的,你就放矮凳上吧。”
她指了指腳邊的小矮凳,顧序州順從地将糕點放下。
然而黃桂梅看都沒看糕點一眼,嫌棄地上下打量顧序州。這二毛子戴着頂破帽子,垂落的劉海擋住了半張臉,雖然看不清模樣,可那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膚,一看就串了洋人的種。
再加上這張嘴,跟那個叫秦葭甯的丫頭一樣能言善辯。
這對夫妻,看着就讓人讨厭。
按理來說,收了人家的喜餅,就算是承認他們成親這事了。黃桂梅眼神遊離,思索片刻後,裝腔作勢地教育。
“顧序州同志,我作為長輩,有些話是要和你說明白。國家讓你下放,是為了讓你改造思想,學習上進的呐。你現在思想還沒改造好,就想着男女那點事,那國家下放你的意義何在?”
此時旁邊沒人,黃桂梅也懶得裝了,翻着白眼,不加掩飾地嫌棄:“就是因為思想覺悟太低,所以你們這種人才會被下放。比起領證,你現在更重要的是反思自己,如何努力才能不辜負國家給你的改造機會。”
光批評顧序州她還不過瘾,小聲嘀咕了句:“也不知道誰家的媛子兒,還上趕着嫁給下放份子,一看就不正經。”
顧序州聽到了那句嘟囔,不自覺握緊拳頭,想起出發前秦葭甯的囑咐,他那冰冷的臉上勾起嘴角,露出一個不自然的笑。
“黃主任教育的是。”他保持着一貫的優雅,慢條斯理地解釋,“秦葭甯同志艱苦樸素,是優秀的勞動人民。她願意下嫁與我,也是為了響應國家的号召,積極協助我們思想改造。為了回應妻子的幫助,領證給對方一個名分,是我作為丈夫最基本的責任。”
“一個對妻子都沒法負責的男人,又怎麼能對國家負責?”要比拿腔拿調,顧序州也不虛。
“你、你”黃桂梅覺得胸口發悶,這對夫妻果然是牙尖嘴利!她捂着胸口,看到那張泰然自若的臉就來氣。
瞧瞧他,那腰杆挺得筆直,白得發光的臉連笑都不會。這像是要人辦事的樣子嗎?
“咚咚咚”,就在黃桂梅努力想借口打發二毛子時,辦公室門再次被敲響,一個瘦削矮小的男人走進來。
“黃主任,我是來辦介紹信的。”男人帶着谄媚的笑,嘴角以浮誇的角度揚起。
他是前幾年下鄉的知青,在本地找了媳婦,今天約好了來辦介紹信。頭一次來辦事,他生怕辦不下來,乖巧地将一盒糕點放在黃桂梅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