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攢海棠花拔步床上,白太夫人的身形不斷翻動着,半睡半醒間,似是又回到了那個夢境。
她已經很多年沒做那個夢了,夢到白老太爺和先白太夫人,郁郁傷懷的自家哥哥和早逝的嫂子!
多年前閨閣之中,白太夫人是出了名的好相貌,又趕上那是當初岑先生開辦書院的盛年之時,舉辦了桂花會引來才子佳人。
說是以桂花會友,實則吸引各路榮登桂榜的書生、本地的顯貴相互相看。
岑先生不善經濟,岑夫人不得不替家裡的賬房操些閑心,拿出北地難得一見的桂花做由頭招攬各方,才好把諾大的書院運轉下去。
白太夫人淡掃峨眉斜插梳,柳腰雲鬓唇色朱,端的是美人風姿!
趕上顔控先帝的執政餘風,她雖身家一般,可問津之人不絕如縷。
她又是家裡的小女兒,父母愛重寵溺,性子活潑,一進了書院園子就像是翩跹的花蝴蝶。
貼身丫鬟替她甩開乳母,她覓得閨閣女子難有的自由間隙時,遇見了一生的劫數!
時值秋老虎熱辣的尾巴、多日未出門的激動,讓她額頭沁汗坐在園中大石上乘涼。
她隻顧着低頭,看石頭邊上的小螞蟻搬動點心碎屑,沒有察覺到頭頂的絲帕遮蔭效果越發好了起來。
正當低頭久累,猛一擡頭便看見一個青年男子,站在離她一尺處,給她撐着一把青綢油傘。
男子高大挺拔,并不如何出塵俊逸,可一看就是那種穩重可靠之人,兼有幾分少年氣。
她畢竟少見外男,猛的一向後,挪移出了油傘的保護區,迎着日光看全了年輕男子。
看起來極為妥帖的青年男子便是年輕時候的白老太爺。
白太夫人年輕時候不是個守規矩的,看閑書,念話本,那把青綢油傘在她眼裡似是化成了白娘子與許仙的定情信物,聯想至此不由羞紅雙頰。
白老太爺微笑道:“恕我無禮,見姑娘貪看螞蟻,怕日頭下姑娘中暑。”
北地男女大防不很嚴苛,加之今日佐助來書院的人那個不知道是相親大會,所以白太夫人回道:“哪裡話,隻是勞煩公子撐傘。”
浪漫的甜蜜的就像許仙和白娘子的感情一樣,他們兩個很快看對了眼,然而她忘了水漫金山那一折是有個惡人法海出現的。
他倆的法海像是兩個!
白老太爺的娘很是看不上白太夫人微薄的出身,嫁妝也隻會更加寒酸。她看上的是白老太爺上峰家的劉小姐。
新的問題出現了,又想吃軟飯,又想娶美人,這種好事到底是少,白老太爺也不是其中的幸運兒,劉小姐頂多算是個中人之姿。
白老太爺他爹倒是有決斷,為了成全兒子的愛美之心,也為了改良白家的長相基因,拍闆兒訂下了葛家的白太夫人。
二人你侬我侬,定親之後行動間又添了親密,要是這麼着下去也算好事一樁。
正逢今上登基沒幾年,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上隻會燎的更旺,一代舊人被開發了出去,白家京中的人脈也在其列。
外任官交好順天府的官那是不成文的規矩,恰好白老太爺他娘看好的那位劉小姐她爹升上去了,升成了順天府的官。
産房傳喜訊,人家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