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惠茵?
這個名字像一塊冰,投入蘇洛瑤混亂的腦海,沒有激起絲毫漣漪。隻有一片冰冷的、空茫的陌生感。她是誰?蘇洛瑤呢?姐姐呢?那些浸泡在液體裡的畸形面孔那個冰冷艙體裡的女人手術刀福爾馬林混亂血腥的碎片如同沉船的殘骸,在記憶的深海裡一閃而過,随即被更深的迷霧籠罩,撈不起,看不清。
她頭痛欲裂,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這對自稱是她父母的夫婦,哭得如此情真意切,懷抱如此溫暖,這個房間如此奢華舒适或許,那些可怕的碎片,真的隻是一場漫長而混亂的噩夢?
蘇洛瑤——或者說,被林家夫婦認定并命名為“林惠茵”的她,在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裡,開始了新的人生。
失憶是最好的保護色,也成了林家精心編織完美幻夢的絕佳畫布。
她住進了這座宛如宮殿的豪宅深處,屬于“林惠茵”的豪華套間。衣帽間裡挂滿了當季最新款的高定禮服和日常服飾,每一件都熨燙妥帖,标簽嶄新。首飾盒裡堆滿了璀璨的鑽石、溫潤的珍珠、各色寶石,流光溢彩。巨大的梳妝台上,擺滿了世界頂級品牌的護膚品和彩妝。
林夫人——她的“媽媽”,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着她。親自給她梳頭,挑選衣服,描畫精緻的妝容。她總是用一種近乎貪婪的目光凝視着蘇洛瑤的臉,手指輕柔地撫過她的眉眼,嘴裡喃喃着:“像真像我的惠茵”那眼神深處,除了失而複得的狂喜,似乎還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偏執的确認。
林老爺——她的“爸爸”,則用另一種方式表達着“父愛”。他會在晚餐時詢問她一天的感受,會帶她去參觀家裡巨大的、擺滿了各種獎杯和證書的榮譽陳列室。巨大的水晶玻璃櫃裡,金燦燦的獎杯在射燈下閃耀着冰冷的光澤:影後桂冠、最佳女主角、最具影響力藝人牆壁上挂滿了巨幅的藝術寫真和電影海報,海報上的女人明眸皓齒,風華絕代,有着一張與她極其相似、卻氣質截然不同的臉——真正的林惠茵。
“看,這些都是你的榮譽,我的女兒。”林老爺指着那些獎杯,語氣充滿自豪,也帶着一種無形的壓力,“你是最棒的,永遠是人群的焦點,是林家的驕傲。”
林夫人溫柔地給她戴上一條價值連城的鑽石項鍊,鏡子裡映出兩張相似的臉龐,林夫人眼中含淚帶笑。
林老爺帶她乘坐豪華遊艇出海,海風吹拂着她昂貴的絲巾,周圍是谄媚的恭維聲,她學着海報上林惠茵的樣子,露出得體卻疏離的微笑。
坐在鋪着厚厚波斯地毯的琴房裡,指尖拂過昂貴的斯坦威三角鋼琴,發出不成調的聲響,林夫人卻在一旁欣慰地鼓掌,仿佛她彈奏的是天籁。
躺在巨大的按摩浴缸裡,被溫暖的水流和香氛包圍,傭人無聲地侍立在旁,一切都完美得不真實。她偶爾會對着水面倒影中那張“林惠茵”的臉發呆,心底深處會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違和感,但很快就被這無處不在的奢華和“父母”無微不至的寵愛所淹沒。
她是誰?似乎不那麼重要了。林惠茵這個名字,和它所代表的光環、财富、寵愛,如同量身定做的華服,漸漸包裹了她疲憊不堪的靈魂。過去的血腥和黑暗被深深掩埋,仿佛真的隻是一場久遠的噩夢。她開始學着接受鏡中那個妝容精緻、舉止優雅的“影後”,努力扮演好這個被命運(或者說被林家)饋贈的、幸運的“林惠茵”。
直到
巨大的水晶吊燈如同倒懸的星河,将林家宴會廳映照得如同白晝。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璀璨的光影,悠揚的弦樂流淌在衣香鬓影之間。今天是“林惠茵”大病初愈後的第一個生日宴,亦是林家向整個上流社會宣告“影後歸來”的盛大儀式。
空氣裡彌漫着昂貴的香槟、雪茄和高級香水的混合氣息。城裡的名流權貴幾乎盡數到場,男士們西裝革履,談笑風生;女士們珠光寶氣,裙裾翩跹。每個人都帶着恰到好處的笑容,舉杯向今晚絕對的主角——林惠茵小姐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