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屹的效率極高,或者說,他隻想盡快完成這個任務。他直接把沈清瀾帶回了周家老宅。
沈清瀾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柔軟毛衣,淺駝色休閑褲,打扮得很是慵懶居家。他有一雙潋滟的桃花眼,看人時自帶三分笑意,七分風情。他跟在周京屹身後,一邊走一邊低聲交談:
“我聽說過一些事情。這姑娘經曆挺坎坷,先是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周霖川)婚禮當天逃婚,讓她成了全城笑柄;後來好不容易遇到個真心喜歡自己的(周銘帆),以為苦盡甘來,結果丈夫又英年早逝在臨床上,這種接連遭受重大情感打擊的人群,極易患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或者抑郁症。”
周京屹腳步未停,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沈清瀾到溫旎房間門口,還饒有興緻地補充了一句,語氣帶着點玩味的同情:“蠻可憐的。”
周京屹沒接話,擡手敲門。
“叩、叩。”
門很快被打開。
溫旎穿着素淨的家居服站在門口,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眼下帶着淡淡的青影,看起來确實憔悴。她看到周京屹,原本沒什麼神采的眸子微微動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她伸出手指,帶着點怯生生的依賴,輕輕揪了揪周京屹熨帖平整的襯衫衣角,聲音又軟又糯,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隻有兩人能懂的暧昧:
“你來是想做什麼呀?”
那個“做”字。
她咬得又輕又清晰,像羽毛掃過心尖,帶着鈎子。
周京屹眼底瞬間一寒!這個女人!又在發什麼瘋!他一把捏住她作亂的手腕,力道帶着警告,眼神銳利如刀,無聲地警告她:安分點!别發浪!
沈清瀾的聲音适時地從旁邊傳來,帶着溫和的笑意,打破了這微妙的氣氛:“老太太怕你一個人悶壞了,讓我們來跟你聊聊天,說說話,解解悶。”他巧妙地避開了“心理咨詢”這個可能引起抵觸的詞。
有外人在。
溫旎心下一緊,迅速收回手,從周京屹肩頭望出去,臉上适時地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驚訝和疏離:“沈少爺?”她認得他,沈雪凝的表哥。
她将兩人請進房間的小廳。
沈清瀾剛剛踏進溫旎的領域,鼻翼微動,似乎嗅到了什麼特别的氣味。他臉上帶着專業的溫和笑容,狀似随意地問道:“溫小姐房間裡熏的什麼香?味道很特别。”
溫旎正要去倒水,聞言動作一頓,随即淡定地走到床頭櫃前,拿起一個小巧的熏香爐蓋子,“咔哒”一聲蓋上。空氣中那絲若有若無的、帶着安神效果的特殊草藥氣息瞬間淡去。
她轉過身,語氣平靜無波:“茴香豬蹄。”
沈清瀾臉上的完美笑容瞬間凝固:“”
饒是他見多識廣,也被這匪夷所思的答案噎住了。茴香豬蹄?這算什麼熏香?
溫旎展眉,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見底,仿佛在陳述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事實:“算是個人的小癖好。最近胃口不好,聞着這個味兒,能開胃。”她解釋得一本正經,讓人挑不出毛病。
沈清瀾嘴角微微抽搐,勉強維持住風度,笑了笑:“愛好蠻特殊。”他實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詞了。
溫旎點點頭,沒再解釋。
沈清瀾在小廳的沙發上坐下來,努力忽略那并不存在的“茴香豬蹄”味,試圖拉近距離:“你應該見過我。我是雪凝的表哥。”
溫旎乖乖地坐在他對面的小椅子上,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像個聽話的學生,聲音輕軟:“對,您是沈雪凝的表哥,好像是”她微微歪頭,似乎在努力回憶,“神經病醫生?”
當年溫旎的親生父親,在溫旎母親孕晚期時,偷走了溫家缂絲的鎮宅之寶獻給沈家,攀上高枝,成了沈家的乘龍快婿,也給沈雪凝做了便宜繼父。溫家缂絲,因此一朝落敗,元氣大傷。沈雪凝的母親,就是沈清瀾的親姑媽。
溫旎對沈家所有人,都沒好感。這句“神經病醫生”,看似口誤,實則帶着不易察覺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