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第九次試織的雲錦再次斷線。小林從織機前擡起頭,手指上纏滿細小的血口子:"蘇老闆,這金線太脆了,機器稍一快就斷"
車間裡彌漫着壓抑的沉默。二十台改裝過的半自動織機停了大半,女工們三三兩兩圍在機器旁,盯着滿地斷線發愁。林燕芳把梭子往台面上一摔:"要我說,老祖宗的東西就不該往機器上搬!"
蘇晚秋蹲下身,指尖撚起一截斷裂的蠶絲金線。陽光透過新廠房的玻璃幕牆,照出線芯裡不均勻的紋理,難道這種金線真的無法承受機械織造的高頻摩擦嗎?
"大家先休息。"她強作鎮定地拍拍手,"明天我們試試降低織機轉速。"
周玉梅把賬本展開在辦公桌上:"《外資企業勞動管理條例》今天正式下發了!"她翻到标紅的一頁,"養老保險、工傷保險算下來每人每月多支出五十八塊六!"
蘇晚秋的鋼筆尖在紙上洇開一團墨迹。全廠三十多名工人,這意味着每月成本憑空增加兩千多——而雲錦量産還遙遙無期。
"還有更糟的。"周玉梅壓低聲音,"我今早在倉庫發現這個。"她從軍挎包裡掏出一團亂麻般的絲線——上好的雲錦經線被人為割開,斷口整齊得像刀割。
"什麼時候的事?"
"昨晚下班後。我清點庫存時發現的,就藏在廢料筐最底下。"周玉梅氣得聲音發抖,"肯定又是林燕芳!"
蘇晚秋摩挲着那團亂線,"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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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秋從抽屜裡取出份精心裝裱的圖紙:"我們找到了改良金線的方法,過幾天就能量産。"她故意提高音量,"這套工藝至少領先行業五年!今晚咱們好好休息,明天再幹!"
圖紙被鄭重其事地鎖進檔案室鐵櫃,鑰匙被蘇晚秋"無意"落在了角落。張建軍悄無聲息地隐入倉庫陰影。
夜色如墨。蘇晚秋和周玉梅躲在辦公室,透過百葉窗縫隙盯着檔案室方向。淩晨一點五分,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摸向檔案櫃。
"果然是她!"周玉梅咬牙切齒。
黑影掏出個小相機,對着圖紙一陣猛拍。就在她轉身要溜時,倉庫燈光大亮!張建軍獨臂擒拿,林燕芳藏在包底的微型相機滾了出來,膠卷倉大開。
"放開我!"林燕芳掙紮着尖叫。蘇晚秋緩步走近,拾起那卷曝光的膠卷:"林氏集團給你多少好處?值得背叛一起從漁村走出來的姐妹?"
晨會上,女工們竊竊私語。林燕芳的工位空空蕩蕩,桌上還留着半杯沒喝完的菊花茶。
"從今天起,全員參保!"周玉梅拍着新政策文件宣布,"每月從工資扣5,廠裡貼15。"
人群炸開了鍋。小林第一個跳起來:"憑什麼扣我們錢?現在掙的都不夠買的确良!"
"就是!"幾個女工附和,"誰知道退休能不能領到?"
周玉梅抓起算盤噼裡啪啦一頓打:"現在每月扣二十五塊八,退休後每月能領——"
算盤珠子突然被一隻塗着紅指甲的手打亂。林燕芳的表姐不知何時混了進來,燙着時髦的卷發:"姐妹們别上當!這是資本家變相克扣工資!"
騷亂像野火般蔓延。有人推倒了樣衣架,有人抓起剪刀威脅要剪電線。周玉梅擋在電閘前,突然被推得踉跄後退,後腰重重磕在縫紉機角上。
"玉梅姐!"小林的尖叫穿透混亂。
蘇晚秋沖進車間時,周玉梅正捂着腰蜷縮在地,張建軍護着她,眼中怒火熊熊。女工們僵在原地,剪刀和布料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