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瞧這菜多水靈啊！明天我想去縣裡的國營飯店問問，看能不能把咱這菜給賣出去。”
司明遠輕輕捏着一片鋸齒狀的葉子，眼神中透露出幾分試探的意味。
段林霜正低着頭專心地納着鞋底，針尖在粗布上快速地穿梭着，帶出一串串細密的線腳。
她頭也不擡地說道：“這漫山遍野到處都是這種野草，那國營飯店裡平日裡盡是些山珍海味，哪能瞧得上咱這野菜啊？”
此時，坐在門檻上正砸着核桃的宋萬裡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啊，這玩意兒滿山都是，誰會稀罕呢。”
說着，他手裡的核桃仁紛紛落進陶碗，發出清脆的聲響。
趙彩雲在一旁擦着手，從竈台邊轉過身來，鐵勺上還挂着半勺面糊。
她笑着說道：“城裡人啊，天天大魚大肉吃着，說不定就盼着這一口清爽的呢。
小司啊，你去試試呗，萬一就成了呢？”宋萬裡一聽，立刻堆起笑容，手裡的核桃殼轉得飛快，附和道：“趙嬸說得對啊，說不定還真能碰到識貨的主兒呢。”
第二天天剛破曉，司明遠就精心挑了十多斤最鮮嫩的荠荠菜，竹籃裡的菜用濕布嚴嚴實實地蓋着，那水珠順着篾條不停地往下滴。
國營飯店的玻璃門被擦得锃亮，女服務員正拿着雞毛撣子輕輕拂去菜單上的浮灰。
聽到“賣菜”這兩個字，她的手微微頓了頓，說道：“野菜？我們這兒隻收正經的菜，你趕緊走吧。”
司明遠把竹籃往櫃台上輕輕推了推，菜葉上的水珠滴在紅漆台面上。
他趕忙說道：“大姐，這菜炒着吃可鮮啦，您能不能讓領導嘗嘗啊？”服務員掃了一眼他那補丁摞補丁的褲腿，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說道：“領導忙得很呢，哪有空見賣菜的啊？”
“讓領導決定收不收，這還能是你能說了算的？”司明遠不肯輕易退讓，手指下意識地摩挲着竹籃邊緣。
服務員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忽然看到走廊盡頭有人影，眼睛一亮，喊道：“萬主任！有人找您！”
一位穿着藍布衫的中年女人緩緩走過來，袖口還沾着點面粉。
“春紅，什麼事啊？”她一邊說着，一邊掏出手帕擦手，目光随即落在了竹籃上。
被叫做春紅的服務員撇了撇嘴，說道：“就這個人，非要賣荠荠菜，怎麼趕都趕不走。”
萬主任上下仔細打量着司明遠，見他雖然穿得破舊，但整個人很整潔，語氣也稍微緩和了幾分：
“現在糧食這麼金貴，你怎麼不留給自己吃啊？”司明遠挺直了腰背，堅定地說道：“我家不缺這點口糧，這麼好的菜，真應該讓更多人嘗嘗。”
“好菜？”
萬主任輕輕笑了一聲，指尖随意地撥弄着菜葉，說道：“漫山遍野都是這東西，誰下館子會吃這個啊？”
司明遠沒有接話，目光掃過牆上的菜單，突然開口說道：“這菜富含粗纖維和胡蘿蔔素，吃了能助消化、緩解便秘，對眼幹眼澀也有好處呢”
“行了行了，”萬主任擡手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要是有需要再聯系你。”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司明遠急得往前邁了半步，說道：“要不這樣吧，我去廚房炒一盤，您給客人嘗嘗，要是沒人說好，我立馬就走！”
廚房裡飄來的香氣讓春紅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司明遠起鍋的時候撒了一把蒜末，那油星子在鐵鍋裡噼裡啪啦地響個不停。
萬主任嘗了一口，挑了挑眉，讓春紅分成小盤端給客人。
十分鐘後，三号桌的客人揚手添菜，鄰桌的客人也在紛紛詢問這荠菜怎麼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