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第1頁)

他語氣冷淡:“既然被打成這樣,為啥不接着告?公社司法所有規定,家暴可以拘留施暴者。”

“不行啊!”

段翠珠猛地擡頭,牽動了頭上的紗布,疼得直吸氣,“二柱才進搪瓷廠半年,要是被抓起來,鐵飯碗就沒了他可是我親兒子啊!”

司明遠忽然笑出聲,笑聲裡帶着幾分悲涼:“都被打成殘廢了,還護着兒子?那您就忍着吧,反正疼的不是我。”

“我咽不下這口氣!”

段翠珠捶着床闆,忽然又捂着臉哭起來,

“胡西成這個挨千刀的,結婚二十年沒讓我過一天好日子二柱小時候發燒,他舍不得花錢買藥,還是我去地裡偷雞蛋換的錢現在他們爺倆聯手打我,我真是瞎了眼”

段文忠聽得不耐煩,抓起枕邊的搪瓷缸砸在地上:“夠了!你要護着兒子,就别來我這兒哭!我這條腿就是為了護你被胡西成打斷的,現在你倒心疼起打你的人了?從今往後,你死你活,别再拖累我!”

病房裡隻剩段翠珠的啜泣聲。

司明遠看着她顫抖的後背,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老太太總在飯點把他趕到廚房,卻把白饅頭偷偷塞給堂哥司永強。

那時他也像段翠珠這樣,一邊哭一邊替老太太找借口:“奶奶隻是老了,她心裡還是疼我的”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一味妥協隻會換來更深的傷害。

“明遠!”

病房門被推開,司永立喘着粗氣闖進來,身後跟着瘸腿的司永昌,“你奶奶在拘留所犯了心髒病,醫生說随時可能咽氣你就看在她把你養大的份上,跟公安說說情,放她回家吧!”

司明遠轉身看着這對兄弟,晨光從窗棂漏進來,在他們肩頭切出冷硬的輪廓。

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老太太摔斷腿時,這兄弟倆誰也不肯接她去家裡住,最後還是自己掏了二百塊錢請護工。

“她把我養大?”

司明遠冷笑一聲,“十歲那年,我發燒到說胡話,她卻忙着給永強娶媳婦,連碗姜湯都沒給我端。

現在她想害我坐牢,你們倒來談親情了?”

司永昌趕緊賠笑,巴結地往司明遠手裡塞了袋點心:“大侄子,你奶奶糊塗啊!她就是眼紅你現在過得好,一時鬼迷心竅你看她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要是死在拘留所,傳出去咱們司家臉上也不好看啊!”

“别跟我扯這些沒用的。”

司明遠推開點心袋,語氣像冰錐般刺骨,“她害人性命時,咋沒想到司家的臉面?現在想讓我救她?不可能。”

他忽然逼近兩步,盯着司永立的眼睛,“你們有這功夫求我,不如去派出所給老太太送飯”

司明遠轉身走出病房,清晨的陽光撲面而來。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荠荠菜樣品——白布條上的字迹還帶着墨香。

遠處傳來驢車的鈴铛聲,孫東清正趕着車往村口去。

風掠過槐樹梢,帶走了最後一絲夜色,新的一天,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