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信,陳平川沒有片刻耽擱,徑直去了張府。
張府的廳堂裡,張盛财聽完他的來意,那張總是挂着笑容的胖臉,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接過信,細細讀了一遍,臉上被怒意所取代。
“豈有此理!”他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八仙桌上,紫砂茶杯被震得“哐當”一跳,茶水四濺。“這幫作死的東西,簡直是無法無天,竟敢在科舉上動手腳!”
張盛财在商海中沉浮數十載,人情世故、官場龌龊見得多了,隻一眼,便看穿了這背後盤根錯節的利益交換。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封信收入懷中。
“平川,你放心。”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鄭重地說道,“這件事,不光是你的事,也是我張家的事!他們動你,就是動我張家!我這就去秦王府,保證這封信,穩穩當當送到秦王殿下的手上!”
秦王府,書房内,百年檀香的青煙如遊龍般袅袅升起,在空氣中盤旋、散開。
秦王正審閱着一份關于漕運改革的文書,劍眉微鎖。管家邁着無聲的步子走進來,雙手呈上一個信封。
“王爺,廬州府張家送來的,指明了要您親啟。”
“張家?是賣畫冊那個?”
秦王放下文書,略帶意外地接過信。
當他看到信封上“學生陳平川敬上”那幾個隽秀的字時,記憶的閘門瞬間打開。
是風靡廬州府的《西遊記》畫冊的幕後作者,談吐得當,聰明伶俐,他對這個孩子,印象很深刻。
拆開信,先是那封措辭謙恭至極的“請教信”。
秦王看完,威嚴的嘴角不由浮現出一絲玩味的笑意。好一個聰明的孩子,滿紙困惑,不喊半句冤枉,卻不動聲色地将一把最鋒利的刀子遞到了自己手上。
他随即展開那幾頁默寫出的考場文章,目光如炬,逐字逐句地審閱下去。
随着目光的移動,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眼神變得凝重。
以他的學識和眼界,這篇文章,立意之高遠,論證之嚴密,文采之斐然,字裡行間透着一股洞察世事、悲天憫人的銳氣,便是中個解元也絕不為過,斷無名落孫山的道理。
他将那幾頁紙“啪”的一聲重重拍在書案上。
此事,有鬼!
“來人,”他聲音不高,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立刻派人,叫陳平川來見我!”
一個時辰後,陳平川站在了秦王的書房裡。
“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字不漏地告訴本王。”秦王的聲音平靜如深潭,聽不出喜怒。
陳平川便将放榜後遇到吳子虛,以及對方那番意有所指的話,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
他始終微微低着頭,語氣裡帶着少年人的迷惘與困惑。
“吳先生說,文章做得好沒有用,要看‘人和’。學生愚鈍,實在不明白,科舉取士,乃是為國選材之大典,看的不是文章優劣,難道難道是人情世故嗎?”
“人和”二字,讓秦王的瞳孔猛地一縮。
好一個“人和”!
科舉,是王朝的血脈,是維系統治、選賢任能的根本。